賀長生就這樣追著司馬靜的蹤跡,來來去去,看著太陽升起落下,春去春又來。他有次發現自己已經連續路過同一個地方,他第一次到的時候,主人生出了一個小孩,現在,小孩都能下地打醬油了。
賀長生冷汗直流。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自蒼狗山後,究竟都過了多少年了?
時間一長,他就對時間沒有概念了。
頭疼得不得了的賀長生,拿著折扇,走在陽光散落的海邊。
海鷗飛過海面,這裡是天的某個邊際。
賀長生停在此岸,心神寧靜,手也慢慢放下,折扇落到大腿的位置上。
就在他疏忽大意的這一瞬間,空中出現一團黑色的漩渦,隨後,一只看不清長相的野獸朝他飛馳而下。
賀長生的眼睛一眨,舉起拿扇子的手。
兩道黑色的力量相撞,大海的水反覆被衝擊,逆方向衝起巨大的浪壁。
“司馬靜,無聊。”賀長生罵他,然後一下子收起扇子。
原本攻擊賀長生的人,立刻收了法力,他飄飄然降下,稚嫩可愛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好久不見,賀長生。”司馬靜站在賀長生的面前,笑臉相迎,“雖然我族薄情寡義,但是我獨自一人在這裡活了太多,再見到故人,還是很開心的。”
賀長生說:“我來找你……”
“你居然是特意來找我的,真是稀客。”司馬靜表現得有些受寵若驚。
他的表情和語氣,完全是在模仿見過的人,浮誇得很,欠揍得很。
“我來找你。”賀長生拿出來耐心,忍著發脾氣的心,和他說話,“是想要讓你幫我一個忙。”
“幫忙?”司馬靜重複這兩個字,頗為玩味。
賀長生懶得和他玩弄心計,所以他就直接說了,“我的身體在伏羲院,但是我現在進不去,你幫我。”
“哦。”司馬靜明白了。
“你是幫呢,還是不幫呢?”賀長生問。
“我若不幫呢?”
賀長生的手一伸,折扇指著他,隨後他的手指一動,折扇打開,黑色的扇子散發著凜然的殺意。
“那就打吧。”他們凶獸的處理方式簡單粗暴。
“哈哈哈。”司馬靜捧腹大笑。
“笑什麽?”賀長生不解。
“我看你,不知道過去多少年了吧?你也沒有去打探一下伏羲院現在是什麽情況。”
賀長生苦惱地收回手,扇子放在自己的面前。
他是不知道過去多少年了,正因為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要去打探伏羲院的消息。不過話說回來,怎麽樣才能打探得到伏羲院的消息,他們基本上與世隔絕。
“四年前,方景新已經出關了。”司馬靜說。
“那他怎麽不來找我?”賀長生生氣。
“他要是沒有來找你,我怎麽會知道他出關。”司馬靜佩服地看著他,“你真的藏得很好啊。”
賀長生:“……”
“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吧。”司馬靜淡淡然說道,“伏羲院在四年前,方景新出關的時候,換掌門了。”
“嗯。”
“繼承人是誰,不說你也知道。”
“林見。”
賀長生喊出這個名字,語氣溫柔得就像是一潭在春天流動的水一樣。
“嘖嘖嘖。”司馬靜聽到他的語氣,忍不住唏噓。
賀長生瞪他。
海邊太曬,賀長生太嫌棄。
於是兩位世間最可怕的凶惡禽獸,在人世間的小茶攤坐著,賀長生吃著冰了的楊梅,享受片刻的愜意。
司馬靜坐在一旁的秋千上,慢慢用力蕩著,注視著賀長生。
凶獸比凶獸,可以氣死凶獸。
他和賀長生出世的經歷比起來,簡直可以比死人。這個人從降世到現在,哪一天不是過著被人養著,享受的生活。
“你的小師弟,你第一次遇見他,就知道他是柳亦行的轉世了吧。”司馬靜和他閑聊。
“是……”
那個在窮鄉僻也,想著偷他的錢包,在月光下舉著閃閃發亮的石頭,眼睛也跟著明亮的小孩,他的魂魄在回溯多世以前,曾經是這個世界的英雄。
但是沒有什麽,任何人都會改變,皇帝下輩子也會變成乞丐,小人下一世也可能是君子。
不過柳亦行對於賀長生來說,還是印象深刻。
他注視天空的眼睛,看著深淵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眼睛。
並且,賀長生記得他說過的一句話。
下一世,我還是不要靠近伏羲院好了,平平常常,說不定也不錯。
所以,他才一直讓林見找個好地方,平穩地度過一生。
然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林見那個小鬼從小心思就多,但是他也不是笨蛋。
他是故意跟在自己的身邊。
賀長生也很無奈。
但是同時,他當年離開伏羲院的原因,就是要幫伏羲院找下一任掌門。
這是他和方景新做的交易中,需要履行的其中一個諾言。
有什麽人選會比曾經的伏羲院七代掌門的魂魄,更適合當下一任的伏羲院掌門的嗎?
“我想要度過平凡的一生,也許我會當乞丐,也許我會當惡人,也許我碌碌無為被人欺負,但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