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的作戰讓林江樾很疲憊,在謝延的陪伴下,他漸漸有了困意,不一會兒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起初,林江樾的夢境很黑很黑,周圍靜得可怕。忽然,黑暗中燃起衝天大火,無數人影在火焰中痛苦地扭動,他們嘴裡發出淒慘的悲鳴,拚命向林江樾伸出手。
可無論林江樾怎麽跑,他離火中的人永遠都是一步之遙。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被燒成焦炭,一具具扭曲的屍體和那些渴望而期待的眼神交織……
林江樾驟然驚醒,現實世界的光明閃得他眼睛疼,他難受地眯起眼,由於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著,不過幾秒,全身就冒出層層冷汗。
林江樾焦躁不安地抬起手,掙扎著想從裡面打開治療艙。
就在這時,治療艙上方籠下一道黑影,他對上了一雙寧靜的黑眸,那雙眼像深秋沉靜的湖泊,就連對方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但卻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這種無聲的安慰讓林江樾逐漸平靜下來。
林江樾看到治療艙的艙門逐漸升高,然後謝延的手緩緩伸了進來。
謝延的手指修長而乾淨,讓人看了很舒心,接著溫暖的掌心輕輕貼住了他的額頭。
浩瀚的精神力源源不斷湧入林江樾的身體,他緊繃的神經得到放松和舒緩,他眼皮越來越沉,困意再次來襲,這次他睡過去前,隱約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說:“不是你的錯。”
睡夢中的林江樾睫毛輕輕顫了顫。
這次他的夢裡沒了那些混亂的影子,只剩安寧。
謝延喚了一聲飛船的AI智能助手,讓AI調暗了治療室的燈光。
屋內霎時暗了下來,隻留下幾盞燈光微弱的夜燈。
這時夏天回來了,他好奇地在門口探頭探腦,直到謝延看了他一眼,他才訕笑著走了進來,然後看了一眼治療艙的數據,高興地小聲說:“不愧是隊長,果然讓他精神穩定許多了。”
“什麽事?”謝延覺得夏天去而複返不僅僅是為了誇他。
夏天猶豫地問:“隊長,這次的治療報告……”
林江樾享受的治療艙和治療液都是公家的,每一件物品的消耗都需要登記。
很多隊伍在特殊情況下會有規則之外的消耗,他們為了避免麻煩會虛報,上面的管理部門也不是那麽不通情理,非要和一線作戰隊員計較那幾瓶藥,所以往往對這種虛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謝延以前的報告從不弄虛作假,但這次幫林江樾治療,是在違規邊緣試探,鬧不好要被罰。
不過好好編編理由也能混過去,所以夏天拿捏不準,特意來問問。
謝延道:“實話實說。”
夏天露出痛苦面具臉,果然還是如此,他唉聲歎氣地走了出去,離開的他看不到身後的的謝延其實也微微糾了一下眉毛。
醫療物資消耗的報告是夏天寫,可行動的總報告是謝延寫,所以誰更痛苦一點,可想而知。
別看平時謝延冷靜淡然,就是受傷的時候也可以眉毛都不動一下,可寫報告卻是實實在在的痛苦。
光是他下令發射干擾彈幫助林江樾脫險和開戰鬥飛船去接林江樾並幫他療傷這幾件事就夠謝延寫的。
不過不只寫報告的謝延,遠在塞斯星,有個收到謝延之前提交的報告的人也在犯愁。
皇帝陛下陸決愁到連夜撥打了謝延的通訊。
待通訊接通後,陸決發現謝延周圍的環境似乎是治療室。
陸決關心道:“你受傷了?”
“不是我。”謝延看陸決挺愁的樣子,便沒有說他的治療艙裡躺著個比星際海盜還狠的違法分子,算是替養父分憂消愁。
陸決松了一口氣,但他這口氣還沒完全緩下去便突然又想起更讓他糟心的事,他揉了揉眉心問:“你名單上的那十三個人是怎麽回事?”
謝延面無表情地說:“我在報告裡都寫了。”
陸決:“……”
謝延還真印證了林江樾那句話,能把人氣死。
“報告一共十五頁。”謝延認認真真地提醒道,“整件事情的經過從第三頁開始。”
“你這小子,別給我裝傻!我問的是這事嗎?”陸決拔高了音調,道,“我問的是你就這樣把這十三個人抓了,你考慮過後果嗎?張將軍已經來找過我了,我想要不了多久,張老元帥也會來找我。”
謝延面不改色,平靜無波地回答:“我問心無愧。”
陸決看了謝延許久,最後突然笑出了聲。
他似乎並沒有為謝延的態度感到生氣,而是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玩笑道:“他們都說你是我的利刃,可現在看來你這把刀不僅捅別人還捅我,你和你父親真像。”
謝延素來冷淡的表情出現了些許變化。
雖然陸決注視著謝延,但他的眼神似乎沒有焦點,仿佛正透過謝延在看很久很久以前的人。
過了幾秒,陸決才沉聲道:“行吧,這件事我先幫你鎮著,一切等你回來後再說,到時張家的面子該給還是得給,別那麽倔強。路上注意安全。”
謝延道:“謝陛下關心。不過我有個疑惑,這件事是誰走漏了消息?”
陸決聞言,一下就明白了其中關鍵,他表情凝重起來。
“我的報告昨天才送達,您今日才查閱,並且還未對外公開,張將軍的兒子一直被關著,暫時還未能與外界聯系,那是誰通知張將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