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道人身材矮胖,一身灰袍子,看著有些狼狽,但他在外名望很高,化神期的修為,也是許多人可望不可及的。
裴翎的答案出乎酆道人預料,哭笑不得後,又覺得這才是裴翎,果然是他會說出來的話。
兩人在小亭內落座,裴翎取了茶具來,借著如塵峰上的雪水,為酆道人沏了一壺茶。
他沏茶時也格外專心,低垂著頭,靜靜看著手中茶具,纖細如玉的手指在茶具中來回,動作流暢好看,連露出衣領的一截白皙脖頸也格外引人側目。
酆道人只看了一眼便將目光挪開,忍不住在心底感歎自己這位好友的好容顏。
兩人閑聊起來,酆道人這些年一直在外有力,去過極南,也去過極北。他見識廣閱歷深,裴翎很喜歡跟他聊天,總能聽到些不一樣趣聞。
酆道人說:“聽說天悲山上的龍須半夏要開花了,這花極有靈性,原本很有可能修出靈智,可它能為修道者重鑄靈脈,每次開放,都有許多人蹲點,以至於它的花從來沒開過半宿,真是可惜了。”
裴翎也覺得唏噓,俯身為酆道人倒了一杯茶。
酆道人端起茶杯,忽然想起一件事:“哦,對,我聽他們說,你好像收了個弟子?”
裴翎動作一僵。
酆道人喝了一口茶,忍不住瞥了裴翎一眼,道:“你不是說不想收徒嗎?怎麽忽然改變主意了?”
裴翎一動不動。
酆道人:“?”
裴翎:“……”
短暫的沉默後,裴翎又恢復了正常,他把茶水倒完,不動聲色地把水壺放在一旁。
酆道人:“??”
酆道人察覺有點不對勁,茫然地望著裴翎。
裴翎自然不會告訴他,他那倒霉徒弟……早被他遺忘十幾天了,要不是酆道人剛才提起,這會兒也想不起來。
作為一個師父,這樣未免也太失職了。
裴翎面上卻仍舊平靜,看不出什麽,鎮定自若地點頭:“是,收了個徒弟。”
酆道人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但他沒有證據。
裴翎一臉「這件事很尋常,沒什麽好問的」,就想把這件事略過去,也想快點跟酆道人聊完,去瞧瞧他那倒霉徒弟餓死了沒——沒記錯的話,他臨走前好像給了對方一把食補丸。
餓死倒不至於,就是這師父當的有點離譜。
酆道人卻完全不想略過這件事,他觀察了裴翎一會兒,發現他沒有不悅後,又問道:“怎麽忽然改變主意了?”
裴翎:“……”
這事揭不過去了。
他隻好回答:“對方心很誠。”
為了拜師詐死都想出來了。
最主要是,他看向自己時眼神充滿期盼熱切,總覺得是應該被他收為徒弟的。
像大狗狗。
但這個理由絕對不能說。
裴翎的敷衍回答果然沒說服酆道人,酆道人道:“可其他人心也很誠,你們學宮那麽多弟子……”
裴翎皺了一下眉。
學宮是張一衍設的,這是他和張一衍意見相悖的地方之一。
酆道人自然也知道,話到這裡戛然而止,片刻後,歎息一聲,道:“算了,收了就收了吧,不過我上來時,聽說他好像在蘭霜庭跟人起了衝突……”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蘭霜庭,那不是學宮弟子領任務,和發放食補丸的地方嗎?
裴翎一下挺直了身子。
蕭程去蘭霜庭幹什麽?顯然是去領食補丸,可他還未上玉牒,蘭霜庭的人恐怕不會給他。
這都怪自己,一忙起來,竟然連徒弟都忘了。
裴翎匆匆起身,道:“我得去看看。”
酆道人也跟著起身:“誒,他們弟子的矛盾,你插什麽手。”
可還不等他說完,裴翎已經朝著蘭霜庭去了,沒辦法,酆道人也隻好跟上。
——
蘭霜庭裡早已鬧開。
眾人將蘭霜庭前的空地圍住,裡三層外三層,人群時不時發出歡呼聲,有人大聲喊道:“齊師兄,給他點顏色看看!”
“這麽張狂!欠揍!”
秋拾雨被攔在了人群外面,聽著裡面的動靜,十分焦急,左顧右盼卻擠不進去。
人牆內,蕭程和齊逐衡早已過了幾招。齊逐衡今年剛入門,才摸到練氣門檻,他修為是比蕭程高,可蕭程卻比他年長一輩子。當年名動天下的魔尊,就算修為歸零,也不是他這小輩能對付的。
齊逐衡隻覺的蕭程的動作飄忽不定,他怎麽也捕捉不到,對方傷不了他,他也製服不了對方!
打著打著,齊逐衡就急了,動作亂了方寸,外圍有些修為較高的弟子看了,忍不住搖頭歎氣,齊逐衡要輸了。
果然,又是兩招走完,齊逐衡後背露出一個大破綻!蕭程趁機欺身而上,眼看要分出勝負,齊逐衡雙目發紅,「唰」得抽出了腰間的佩劍!
門派內師兄弟過招實屬正常,有了小矛盾,打一架就好了。
可師門兄弟不是敵人,同門過招,講究點到為止,鮮少有動用兵器的。
更何況蕭程還是個沒入門的弟子,他赤手空拳,齊逐衡卻取出兵器。
他的劍乃是張一衍親賜,劍鋒銳利,剛一出鞘,寒冰之氣就湧了出來,劍身通體翠綠,一看就不是凡品!
蕭程猛然止住動作,卻已經晚了,劍鋒劃過他的手臂,留下一道大口子!他退的及時,不然的話,怕是整隻手都要被齊逐衡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