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程卻不看好自己,根據他前世的經驗,他經脈堵塞,普通方法難以入門。
果然,裴翎連續帶他吐納數日,蕭程仍舊沒有入練氣的跡象。
練氣只是修煉的入門,靠悟性,卻也不太需要悟性,以如今九州累計的靈氣濃鬱程度,世上九成人,只有有師父引導,都是可以練氣的。
蕭程大概就是那倒霉的十分之一,第五日吐納無果後,蕭程忍不住問裴翎:“師父,要是我一直不能入練氣,一直是個凡人,你會後悔收我為徒嗎?”
蕭程分明記得,上一世的裴翎五個徒弟人品雖然差,修為卻是一等一的好,也難怪當初他去聆仙門拜師時,裴翎連見都沒見他,就決絕了。
而此時,裴翎正在他面前打坐,如塵峰的夕陽斜照在他的白衣上,鍍上一層金邊,他卻依舊冷淡平靜:“不會。”
這答案不符合世人的想法,更不能讓蕭程滿意,他大概是吃錯了食補丸,纏著裴翎耍賴:“真的嗎?可我若一直這樣,齊師兄他們會一直嘲笑我吧?時間長了,大概會覺得師父沒有眼光,挑了我這樣一個徒弟。”
聽到這話的裴翎終於睜開眼,淡淡掃了蕭程一眼。
蕭程自覺自己的說法沒有問題,理直氣壯地看著裴翎。
他以為裴翎最少會生氣,誰料裴翎就看了他一眼,就把眼睛閉上了。
“呃……”然後再沒了動靜。
蕭程心裡更是說不出什麽滋味兒,他心知自己用這些普通方法不可能踏入練氣,索性不吐納了,起身往小樹林的方向閑逛過去。
坐在大石上的裴翎看了他一眼,並未阻止。
蕭程一個人慢慢走到後山的瀑布旁,聽著那雷鳴般的飛濺聲,他忽然抬手,運功。
其實有個法子可以讓他順利入門,但那是他前世用的,練了就會自動歸入魔道,他現在是裴翎的徒弟了,要是入了魔,師父會很頭疼吧。
可他本沒有打算認真當裴翎的徒弟,他大可以將自己入魔的事情隱藏起來,誰也不會發現……可蕭程反覆試了幾次,最終是沒能下得去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站在瀑布旁被水濺了一下午,最後一無所獲,頂著一頭濕噠噠的毛,又回到了裴翎面前。
裴翎松樹下的大石上打坐,姿勢半分沒有變化,周身靈氣澎湃,就算是蕭程這個沒入門的,都能察覺到。
修煉其實是件很枯燥的事,修為過了金丹後,閉關動輒好幾年。修煉者壽命雖然漫長,但時間對他們而言一樣漫長,他們要枯坐在石壁前,反覆吸納靈氣,引導靈氣在體內經脈遊走,收為己用。這個過程漫長枯燥,且循環無休無止,許多修煉者受不了這苦,就走上了邪路。
可裴翎似乎很習慣這樣的生活,他能靜得下心來,不管外界發生什麽,都不為所動。
他就像是一潭深水,古井無波,什麽情緒落進去,都會被那一潭深水吞沒。
蕭程最不喜歡這樣的人,他真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管裴翎的閑事,又拿自己沒辦法,隻好又回到裴翎面前坐下。
不過他沒繼續吐納,而是愣愣睜著眼盯著裴翎看。
他這個師父……可真好看啊。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
看著看著,蕭程的黑皮就上透出一絲詭異的紅。
而這時,裴翎卻忽然睜開了眼,他深深吐納一口,周身冰雪氣息更勝,緊接著,那外泄的真力又被他一絲不剩地收回體內。
目光落在蕭程身上,裴翎淡淡道:“管你是凡人還是天才,收了,就不會後悔。更何況,修煉是你自己的事,就算修不成,也只是你自己的努力付之東流而已。”
與他這個當師父的,實在關系不大。
他只是盡他所能而已。
“但是。”裴翎話音一轉,表情又嚴肅起來:“我不許你用邪魔歪道,若是被我發現,我便會將你逐出師門。”
蕭程:“……”
他下意識一凜,坐直了身子。
可轉念一想,他還沒用那些邪魔歪道呢!心虛什麽!
裴翎吐納結束,起身道:“你的問題在於你的經脈,我聽聞天悲山有一種奇花,能幫人重鑄經脈,對你來說也許有用,明日可收拾行李,隨我前往天悲山采花。”
裴翎說完就走,一點也不留戀,留下蕭程一個人傻愣愣坐在原地。
如塵峰的夕陽絢爛,走得也快,裴翎的身影很快消失,夕陽也沉入群沉重。傍晚微涼的風吹拂在蕭程身上,讓蕭程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
真冷啊。
——
這夜蕭程做了個夢。
夢到虞國公府被屠,自己流落在外那十年。
裴翎的一襲白衣在他心中埋下一顆向往修仙的種子,前往聆仙門拜師被拒後,他並未放棄。可他的體質確實不適合修煉,大小門派都走遍,無一例外,全部被拒絕。
這時他性格裡執拗的一面便凸顯出來,他不肯放棄,開始嘗試世人眼中的「邪魔歪道」,具體的記憶不太記得了,隻記得獨自一人前往幽冥鬼蜮,站在漆黑的深淵旁,內心懼怕,卻也戰意高漲。
他沒太猶豫就跳進了深淵,萬蟲蝕骨之痛,造就了後來的魔尊。除了沒能殺掉裴翎這點,他前世不可謂不風光。
可此刻,在夢裡,他重臨深淵,心裡卻隻想著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