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滿是稚氣的孩子臉,連情為何物都不懂,說的卻是這樣動聽的綿綿情話,觀來頗讓人覺得詭異。
再看他穿著,雖不是綾羅綢緞,但也不是粗布麻衣,很顯然是家底殷實,又因長輩放心他在如此不太平的地方亂跑,不是有護著自己的本事,就是有人在暗中相隨。
聶雲漢轉了轉眼珠,將這巷尾情況掃入眼中,此處過於隱蔽,若有人潛在暗處,必然更加謹慎,不會露馬腳,不如找機會將其引入鬧市再說。
此時卓應閑還沒放棄跟遊蕭糾纏:“你不說一問換一問麽,若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也會答你一問。”
遊蕭想了想:“那好,換我先問。我兩問,換你一問。”
卓應閑捏捏他的臉,佯裝不悅:“這便公平了?別得寸進尺。”
“你要我說的事,對你們有益處,而我問的,不過是些瑣事,自然二換一才劃算。”
“行吧,你快問。”卓應閑也有點頭疼,從來沒見過這麽難搞的孩子。
遊蕭忽閃著大眼睛:“應閑哥哥,你有沒有意中人?”
卓應閑垂下眼皮,眼角掃了聶雲漢一眼,此人抱臂站在一旁,沒有阻止的意思,臉色意味不明。
他抿了抿嘴,簡潔道:“沒有。”
“太好啦!”遊蕭非常開心,眼睛笑成兩個小月牙,“你喜歡什麽樣的人,譬如說,好看的?能說會道的?會唱曲兒的?會畫畫寫字的?”
卓應閑:“……”
聶雲漢聽著這問題,心道臭小孩就是臭小孩,意中人又不是一起過家家的,這分明是找玩伴的標準。
遊蕭捏了捏卓應閑的耳垂:“快說呀!”
卓應閑歎了口氣:“這些自然都好,但還是要看眼緣。”
“這我就放心啦!我舅舅是方圓百裡最漂亮的人,誰見了都說跟他有緣!”遊蕭高興地拍手,“你一定會喜歡他。”
聶雲漢冷笑道:“搞了半天給你舅舅說媒拉纖來了,他這麽受人歡迎,怎麽還得你個小屁孩幫他找意中人?”
遊蕭漫不經心地掃他一眼:“你這算是一個問題麽?”
聶千戶現在想吃油炸小孩。
卓應閑無奈道:“我與你舅舅都是男子,於禮不合。”
想到聶雲漢那故意疏遠的態度,他重重地強調了“於禮不合”四個字。
聶雲漢聽了這話,自然充分領略了他的意思,垂下眼不做聲。
遊蕭一副“你真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管他什麽禮不禮,情投意合便好,喜歡我舅舅的也都是男子,我覺得你倆很是天生一對。”
聶雲漢冷臉道:“廢話少說!該我們問了。”
遊蕭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你這當兵的,脾氣怎麽這麽暴躁?”
卓應閑心裡一驚,心道這孩子怎麽會有如此眼力?
不過他轉念一想,或許是左哥被擄去,搜身時發現了什麽線索。
聶雲漢不著痕跡,張張嘴,把剛想說的問句改成了否認,冷笑道:“區區一個幼童,還真當自己是江湖百曉生麽。你愛怎麽想便怎麽想,想錯了我們可不負責。”
遊蕭倒也不以為意:“你走路姿勢分明就是行伍之人,還想騙誰。你那被抓的兄弟,一進城就鬼鬼祟祟四下打探,行事卻又不似普通潑皮。我雖沒見過幾個當兵的,但是潑皮無賴、地痞流氓見得不少,你們的眼神不一樣。推算出你們的身份,很難麽?不承認也無所謂,反正這並不重要。在這五陵渡,不管什麽出身,人人都一樣,守五陵渡的規矩便成。”
聶雲漢和卓應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心道,左哥他們一進城就讓人給發現了?
赤蚺與細作打交道慣了,又久在邊關活動,離市井生活實在太遠,一不小心,這過於謹慎的毛病反而把自己給暴露了,確實失策!
也是這五陵渡中臥虎藏龍,想必這孩子的舅舅或者家人,是這五陵渡的“規矩”制定者,或者守護者。
既然如此,通過他們,定能找到黑市所在。
遊蕭見兩人不說話,奇道:“咦,你倆不問了?剛才不還是一腦門問題。”
卓應閑看了聶雲漢一眼,聶雲漢衝他微微頷首示意,轉頭看遊蕭:“不想問了。你既證明我兄弟在你們手裡,又死活不吐口,也不提談判條件,誠心耍我們玩是麽,老子偏不跟你玩了。阿閑,帶著他,咱們到街上遛遛。這小子不是普通人,說不定有人能認得他。”
遊蕭看出聶雲漢的激將法,似乎不屑跟他玩,懶洋洋地攬著卓應閑的脖子:“隨便你,走吧應閑哥哥,我帶你到城裡玩,便宜爹,你可得好好跟著我。”
聶雲漢閉了閉眼,把想打這小子一頓的怒火強行壓了下去,拉了一把卓應閑的胳膊:“小胖墩這麽沉,抱著不累?又不是沒長腿,下來讓他自己走。”
遊蕭指了指等在巷口的那匹馬:“我要騎大馬!”
於是,接下來,卓應閑牽著馬,馬上坐著遊蕭,聶雲漢面沉似水地跟在卓應閑身邊,三人一起……逛街。
遊蕭極其熱情地給卓應閑介紹這個、介紹那個,無所不用其極地渲染五陵渡有多好,似乎是想通過這個把他看上的未來“舅婦”給留下來。
卓應閑有一搭沒一搭地陪著遊蕭聊著,試圖讓他多說點。但是這小崽子實在太機靈,仿佛腦子裡始終有跟弦繃著,只要遇到可能會說漏嘴的問題,立刻轉移話題,不給人任何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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