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應閑稍稍安心, 跟著左橫秋轉身, 又回到了門口。
門口兩排士兵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當中顧總旗的臉色甚是玩味。
左橫秋討好地衝顧總旗笑:“顧老大還有什麽吩咐?”
顧總旗伸手把他撥拉到一邊, 上下打量著卓應閑,目光尤其在他腰臀上轉了幾圈:“這位兄弟看著有點眼生,叫什麽名字?”
卓應閑握在刀柄上的手出了汗, 他微微低著頭,不敢抬眸。
“是剛入伍的小兄弟,見了顧老大有點拘束。”左橫秋拍了拍卓應閑的胳膊,“問你話呢, 連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了?”
卓應閑一時無奈,隻得隨意編纂了個名字,俯身拱手, 行禮道:“回總旗大人,卑職名為聶霄雲。”
“是沒聽過。”顧總旗咂了咂嘴, “抬頭我看看。”
卓應閑想起臉上有易容,記得向羽書說只有六分像,倒也放了心。要是十成十的像, 萬一被顧總旗認出來,臉和名字對不上, 倒還麻煩了。
他做出一副強作鎮定的樣子,緩緩抬頭, 恭恭敬敬道:“總旗。”
顧總旗長得一副油膩膩的猥瑣相,是混跡兵營多年的兵痞子,他端詳著卓應閑的臉,笑了笑:“緊張什麽?”
左橫秋在一邊幫襯:“顧總旗威壓甚重,聶兄弟初來乍到,又沒見過什麽世面,自然害怕。”
“正是正是!請總旗大人見諒。”卓應閑低頭做恭順狀。
顧總旗哈哈大笑:“放輕松,什麽大人不大人的,別跟他們學著喊,太生分。我不過就是年資稍長一點罷了,等往後咱兄弟們混熟了就好了。”
卓應閑從善如流,連忙作禮:“謝顧大哥抬舉。”
“行,小嘴兒很甜,是個懂事的。”顧總旗走到他近前,笑眯眯地伸手在他屁股上拍了拍,“等回了棠舟府,找個空多聊聊,熟悉熟悉,你再見我就不緊張了。”
顧總旗說的是什麽意思,卓應閑自然明白。
行伍之中多是男子,有的雖有家眷,但仍是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單身漢,在營中待得久了,憋得難受,也就葷素不忌了。
只是沒想到這個顧總旗居然色膽包天到如此地步,當著兩隊守門的兵,還敢如此直白地調戲他。
卓應閑微微抬頭,羞澀地笑了笑,眼角似有似無地勾了他一下,赧然道:“霄雲給顧大哥添麻煩了。”
他雖然被易了容,秀色已去三分之二,但是那波光瀲灩的眼睛魅力不減,只是這麽一眼,就夠對方心旌搖蕩。
“不麻煩不麻煩!”顧總旗笑得眼都眯了起來,舔了舔嘴唇,“霄雲是吧,快些去複命,空閑了就來找哥哥。”
左橫秋在一旁附和:“多謝顧老大!”
卓應閑衝顧總旗勾了勾嘴角,低頭匆匆跟左橫秋離開。
兩人迅速進了縣衙大院中,一路皆是守衛的士兵,但左橫秋本就是行伍中人,走路姿態與普通士兵無異,卓應閑慣會模仿,因此並未引起守衛疑心。
到得無人處,左橫秋低聲道:“幸虧你剛才反應敏銳,沒想到顧老大還有這種心思,委屈你了。”
“言語調侃而已,算不得什麽。”卓應閑笑笑。
話雖如此,但他心中仍是一陣唏噓。
卓應閑雖在南風館隻待了兩年,但這兩年中正是老鴇苦心訓練他的時光,教他怎麽面對這種登徒浪子,怎麽欲拒還迎,怎麽拿捏他們的心思。
也不知道是天賦異稟還是怎地,他的確是那幫同病相憐的孩子當中最出色的。
什麽恥辱什麽尊嚴,幼時的卓應閑並沒在意過,那時他只知道,自己是被親生父親遺棄的累贅,他只能靠自己活下去。
如果不乖乖聽話,不僅沒飯吃,還要換來一頓毒打,然而苟延殘喘並不是他的目的,他想要的是掌控自己命運的能力。
當時身處煙花之地,年僅十歲的他,所謂的掌握命運,也不過是爭取從眾人中嶄露頭角而已。
既然已經被人看不起了,那麽在挨打受辱和眾星捧月兩者間選一,聰明人自然要選後者。
幸好後來師父將他救走,教他讀書識字,教他禮義廉恥,那兩年的種種在卓應閑的心裡成了一股反噬的力量,他越發痛恨將自己賣掉的父親,越發要練好功夫,教自己永遠不再處於那種任人宰割的局面。
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還能用上這種“童子功”,他不得不喟歎世事弄人。
兩人一路疾行,直奔西南方向而去,順利進入了牢院之內,發覺這裡守衛並不嚴密,只在門口站了兩名兵丁,瞭望樓上有一人值守,院子裡就再沒有別人了。
守院門的兵丁看到他們身穿甲胄,也沒有多做阻攔,隻衝他們一點頭便放行。
進了院子之後,兩人先到一側獄卒班房看了一眼,裡面並沒有人,想必是守在了牢房中。但說來巧得很,他們赤蚺的裝備就放在了班房之中,大咧咧地擱在桌上,看那樣子,似乎不曾被人打開過。
左橫秋怕有詐,什麽都沒動,帶著卓應閑上了瞭望樓,將值守的士兵打暈後堵住嘴丟在一邊,在高處觀察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確定沒有人埋伏在此,才稍稍放下戒心。
他掏出鴉哨吹了兩聲,卓應閑向下看,見守院門的兵丁並沒有警覺,便向左橫秋示意。
不多時,南側牆外傳來萬裡風的鷓鴣哨聲,告知她與向羽書已經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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