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苗笙置辦這麽大的宅院,便是為了故布疑陣,好叫人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間——看他這派頭,恐怕五陵渡裡惦記著要他不得好死的人肯定不在少數。
苗笙也沒帶他們觀賞自己的大宅院,徑直把人領到了正堂,然後叫來幾個雜役,叫他們帶著聶雲漢和卓應閑去客房修整,稍後共進晚膳。
聶雲漢有話想問卓應閑,也就沒急在這一時,兩人從善如流地跟著雜役去客房,又是穿過了幾重廳,進了一處偏院。
這院子打理得甚是漂亮,走廊裡雕梁畫棟,一排客房整整齊齊,看著頗為幽靜,但也不知道是苗笙有心還是無意,將卓應閑安排在了走廊第一間,聶雲漢則在尾端最後一間。
雖然中間隻隔了幾間房,相距並不遠,但這麽安排是不是有點過分?
聶雲漢便直接開口問那雜役:“為何兩間房不挨著?”
雜役彎腰拱手,回話道:“剛剛主人吩咐過,說卓公子怕憋悶,所以安排到頭上這間,夠敞亮。聶公子行伍出身,休息時可能怕吵愛靜,就給您安排到最裡頭了。”
“他倒是想得周到!”聶雲漢不禁有些陰陽怪氣,心道這特意強調我和阿閑對居住環境要求不同,是何用意?
雜役聽不出這腔調,只顧客氣:“兩位公子滿意就好。”
聶雲漢從牙根兒裡搓出一句:“滿意得很!”
想必那酸味兒把卓應閑給熏著了,他主動道:“不必了,聶公子還是住我旁邊那間吧,他倒沒那麽愛靜。”
何止不愛靜,想起頭回見的時候,那人跟那樹上的鳴蟬似的,嘰嘹起來沒個完,倒是現在沉默多了。
雜役道:“隨公子們的意,房門沒鎖,直接進去就可以,一會兒小的把行李給您送過來。再有什麽需要您二位盡管吩咐。”
卓應閑拱手道:“沒別的事了,多謝。”
見那雜役退出院子,兩人才各自進了屋。房間頗為寬敞,窗明幾淨,看來也是每天都有人灑掃的。
過了一會兒,雜役果然把行李送來,一時分不出誰是誰的,就直接都送去了卓應閑那屋,順道添了茶水離開。
聶雲漢聞聲聞聲過來,粗粗看了行李一眼,便知沒人動過,放下心來。
不過這並不代表什麽,苗笙若是有心對他倆下手,也不用急,反正兩人已經進了這深宅大院,已成羊入虎口之勢,以少敵多,他們未必能佔得了便宜。
若要是別的情況,聶雲漢未必會答應進到對方的院子來,但從先前兩人對峙可以判斷,苗笙這人是個軟硬不吃的,硬撬肯定撬不開他的嘴。
五陵渡大家都不熟,這地兒又龍蛇混雜,就算沒有苗笙,說不定還會碰到別的硬茬,現在既然卓應閑與苗笙有舊,說不定是個機會,只能冒險跟進來了。
倆人衣服原本打包在一起,這會兒分房住,卓應閑便打開包袱,將聶雲漢的衣服挑出來。
聶雲漢一屁股坐在桌邊,借著倒水喝,不看人家臉,裝作漫不經心地問:“你倆敘舊,都聊了些什麽?看著有說有笑挺熱鬧,問沒問左哥的情況?”
“問了,他沒說——哎,這衣服有點潮,你拿回去再晾晾。”卓應閑低著頭,也沒看他。
“這點事,嘖,擱你這晾不就行了,別分了,衣服都放你這。又不是住店,什麽情況還不知道,不用這麽仔細。一會兒幹了還是打包起來,說不定隨時得跑。”
卓應閑這會兒看了他一眼:“你信不過小笙哥哥?”
“他把左哥抓起來,到現在也不給句實在話,虧你倆還是故交,連這點誠意都沒有,我憑什麽信他?”聶雲漢不爽地說,“能不能別叫他什麽‘小笙哥哥’,不覺得幼稚?”
卓應閑心裡冷笑一聲,坐了下來,淡淡道:“啊,對,他現在叫‘苗千裡’。”
聶雲漢心道,什麽千裡萬裡的,都不能信,人心隔肚皮,這麽些年過去了,誰知道這人現在安的什麽心。
但他沒說出口,覺得要這麽說了,顯得有點不大氣。
算了,小人還是自己來做,隻管看顧好阿閑,盡快找到左哥他們的下落就是了。
“哦。”聶雲漢也不鹹不淡地應著,“他這陣勢,在五陵渡算是一霸了吧?”
“是不是一霸我不知道,但確實有點影響力。”
以前聶雲漢但凡倒水,都必定會給他也倒一杯,現在自斟自飲得倒挺快活。卓應閑心裡暗暗罵了句“小心眼”,便也自己拿了個杯子,拎著壺倒水喝,順便三言兩語地把苗笙跟他說的情況交代了一遍。
聶雲漢一聽,臉色陰沉了下來:“能在五陵渡做這麽大的買賣,他的背景肯定不簡單,那這事兒恐怕就複雜了,也不知道抓左哥是他的意思,還是他那背後之人的意思,難怪他什麽都不說。”
“當務之急,是得打聽出來到底是左哥一人被他抓了,還是風姐他們也在他手裡,然後再想下一步的計劃。”卓應閑慢慢啜了口熱茶,垂著眼簾,“一會兒我跟他多敘敘舊,看看能不能探聽點什麽出來——你放心,今晚我就跟他秉燭夜談,不會虛耗時間。就算我不在乎左哥他們,也著急救我師父。”
氤氳的蒸汽裡,他的眉眼略有些模糊,看著竟多了那麽一絲委屈,聶雲漢聽他這麽說,心裡就別扭得緊:“別這麽說,我沒有懷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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