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惶恐地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敢!少爺是我的恩人,是救了我命的神仙,我不敢我不敢!”
“愛一個人是你的權利,有什麽敢與不敢?”卓應閑道,“別把別人看太高,也別把自己看太低。愛意或許源於崇拜和敬仰,但你與你喜歡的人,你們是平等的,他可以在各方面勝你百倍,但你愛他敬他,但不該把他奉若神明,更不該甘心做他的信徒,對他毫無保留地服從。”
“為、為何?”
“因為這樣,你就會失去自我了。”
“自我……很重要麽?”
“當然重要,自我是你區別於其他人的地方,是最特別的你。”卓應閑看著面前的少年,“只有保持自我,頭腦才會清醒,才可以不依賴別人而生存,不被人左右,在關鍵時刻做出自己的判斷。”
望星轉了轉眼珠,表情乾涸,不發一言。
卓應閑收起了臉上的笑意,語重心長道:“望星,你記清楚,只有邪神,才會讓信徒主動獻祭。你願意舍生取義,那是因為你善良,懂得知恩圖報,但反過來,沒有人有資格要求你為他而死。以後再遇上這種事,不管對方是誰,都不要聽他的話,離這個人越遠越好!”
入夜的冷風從望星後背擦過,令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先前恨不得為關平野燃燒直至最後一刻的熱血此刻才漸漸降溫,他沸騰如粥的腦子終於有了一絲清明。
望星隻記得那時關平野望著自己的那殷切的眼神,那是他從來未曾得到過的關注,他被這關注和溫柔吸引了全部注意,滿心都是甘心為少爺而死的豪情,因而忽略了一切,現在仔細想想,也不禁發覺了一個令自己脊背發涼的事實——方才,少爺是在盼著他死麽?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酸疼酸疼的。
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少爺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呢?!若是現在盼著自己死,當初又何必救他?!卓公子定是忌憚少爺才這麽說,這個人的話不能信!
不過望星並不想跟卓應閑辯駁,他裝作茫然無措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
山洞中,火折子被插在岩縫裡照亮,聶雲漢和萬裡風忙著清理地上的樹葉雜草,很快清理出兩個連接在一起的山洞空腔來。
關平野亦步亦趨地跟在聶雲漢身後:“哥,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用不著,你老實坐著吧!”
“哦……啊!”
關平野後退一步,腳跟不小心踩上凸出來的一塊石頭,失去平衡,當下便向後栽去,他本能地伸手去抓聶雲漢的胳膊,聶雲漢連忙轉過身來,一把摟住他的腰,將他抱了個滿懷。
“站都站不穩了?”聶雲漢很快松開臂膀,揶揄道。
關平野觸到聶雲漢結實的胸膛,臉騰地紅了,那是他肖想許久的懷抱,雖然只有這眨眼間的溫存,但已足夠讓他心潮澎湃,越發想將這人據為己有。
他結結巴巴地回道:“不……不是……地上有石頭。”
“讓你老實坐著,偏不聽,快躲邊去,別在這兒礙事。”
聶雲漢並不相信他是無意,心想這臭小子不愧是寫話本的,自己的戲都那麽多。
他剛一轉身,就聽關平野喊了一聲“哥”,一把拉過他的胳膊,撲進他懷裡。
“我心裡難過……”關平野環著聶雲漢的脖子,滿腔委屈地哭了出來,“我想我爹……”
再見那十二連環鎖,就如同重回兩年前關山被炸身亡的現場,聶雲漢本就深受刺激,方才險些被心魔奪了魂,現在關平野一哭,他滿心怒火被這孩子的淚水衝走了大半——自己親眼目睹了義父的死,可是平野連他爹最後一面都沒見上啊!
“哥知道,唉……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聶雲漢拍著關平野的後背,也不忍苛責,更不忍推開他。
關平野哭得哽咽:“哥,我就剩下你這一個親人了,你能不能別不理我?我知道我現在討人厭,我會改,一定會改……”
萬裡風在旁邊看著,眼眶泛紅。
她性子颯爽,心腸也沒有那麽軟,但就是見不得這孩子沒了爹娘、落得孤苦無依的下場,見關平野小奶貓般可憐,哭得哆哆嗦嗦,對他的同情也大過之前的惱火,想著想著,更加痛恨起哈沁來。
“哈沁這個狗玩意兒,肯定是故意的,一來為了羞辱咱們,二來想讓咱們見了這個機關陣,方寸大亂,難逃一死!”萬裡風咬牙切齒道,“此人真是邪了門了,以前跟他過招的時候,他手段都是簡單粗暴,怎麽兩年不見,他還添了這麽些陰毒的心機!”
聶雲漢聽了萬裡風的話,眸光中閃過一抹疑色。
山洞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卓應閑拎著柴火,一進來就看見關平野瑟縮在聶雲漢懷中抹眼淚,手臂緊緊環著他的腰。
聶雲漢眉頭緊鎖,雖沒有再抱著關平野,但也沒有將人推開,好似在琢磨著什麽。
“漢哥,沒事吧?”卓應閑問道。
“沒事,方才那十二連環鎖令平野觸景生情,想起義父來了。”聶雲漢輕輕推了推關平野,“平野,別想太多,不然就中了哈沁的奸計了。”
戴雁聲也拎著一捆樹枝進來,接話道:“他在這兒搞這麽一出,不就是想亂我軍心麽,可別著了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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