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應閑癱軟得像是一團泥,聶雲漢結結實實把他摟在懷裡,心情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
“阿閑,還有哪裡不舒服嗎?可別藏著不說,戴爺在這兒呢,他什麽都能治。”聶雲漢低聲道,儼然已經忘了之前把戴雁聲叫做庸醫的時候了。
“真的……只是虛……”卓應閑微微彎了彎眼睛,“渾身沒有力氣……但腦子很清楚……就像……高燒……突然退了那樣……你明白的……”
聶雲漢在他臉上親了又親:“我明白,我明白!心肝阿閑,這些天你可嚇死我了,有什麽熊心豹子膽都被你嚇破了,知道麽?以後不能再做這樣的蠢事了,嗯?看你受罪,我心裡更疼!”
卓應閑望著他胡子拉碴的臉和布滿血絲的眼睛,輕聲道:“彼此……彼此……”
聶雲漢啞然,確實,若易地而處,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吞下那枚毒丸,又怎麽有立場來指責阿閑呢?
“從今往後,我們都更愛惜自己便好了。”他低低地說,“愛惜自己,也等於愛惜對方。”
卓應閑笑道:“才明白麽……真是……聶大傻子。”
聶雲漢欣然認領了這一稱號,他見卓應閑嘴唇乾裂,伸手從旁邊小案取來茶水,小心翼翼喂對方喝下去。
卓應閑喝飽了水,抿了抿嘴,雙唇恢復了一些往日的瑩潤嫣紅,好似體力也恢復了一點點。
他偏頭看了看床邊扔著的那一大捆布條,禁不住輕聲笑了笑。
“笑什麽呢?”聶雲漢好奇。
“方才……我醒來的時候,發覺……被人綁著手腳,口中還……塞著布團……還以為被人綁架了。”卓應閑“咳咳”咳了兩聲,聲音嘶啞道,“幸虧聽到某人……正表白心跡,要不然……可能會被嚇暈過去。”
聶雲漢撓撓頭:“……全聽見了?”
“從你……說要撂挑子不乾開始吧。”卓應閑仰頭看著他,打趣道,“真不幹了?”
“不幹了!誰他娘的愛乾誰乾去!等你好了,我就帶你下山,咱們去汀洲,找蕭兒——大不了我把此處的事兒想辦法告訴韓方,讓他們那些領著高官厚祿的人去操心,我一介逃兵階下囚,該忙的就是逃命去!”聶雲漢義憤填膺。
卓應閑“哦”了一聲:“那你逃命去吧,我得去救我師父。”
聶雲漢:“……”
忘了這茬了。
“那……那我陪你。”聶雲漢訕訕道。
卓應閑靠在他頸邊,低聲道:“你才不是半途而廢的人……我知道,你這都是氣話。你家……世代行伍,保家衛國……刻在你的骨血裡,不是你說拋就拋的掉的,倘若我們就此離開……你當真放心得下?”
聶雲漢深深歎了口氣,違心道:“放不下又如何,我盡力了。”
“大曜確實還有別的將士,也不乏忠勇之士。但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是為大曜拋頭顱灑熱血的聶雲漢,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雄。”卓應閑仰頭看他,圓圓的眼睛在燭火陰影中熠熠生輝,“我愛的,正是這樣的你。”
“阿閑……我沒有你說得這樣好。我現在隻想與你歸隱。”聶雲漢親親他的額頭,赧然道。
卓應閑抱住他的脖子:“英雄也是普通人,也有解甲歸田的那一天。等此事一了,隻願大曜與獨峪邊境真正和談,再無紛爭,我的聶千戶,能刀槍入庫、馬放南山,與我……白頭偕老。”
聶雲漢凝視著他燦若星辰的眼眸,心中是壓抑不住的悸動,低頭便吻了下去,吻得兩人魂魄糾纏,彼此間只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小案上一支紅燭,燭光搖曳,映著一對劫後余生的有情人。
山間空氣清新,頗為養人,近幾日左橫秋幾個加緊巡邏,也沒發現有什麽異樣,大家心情都放松了許多,也利於傷勢恢復。
再加上戴雁聲分別為他倆調製不同的湯藥,用以治傷和恢復元氣,沒過幾日,倆人都好得七七八八。
上次帶來的米面快要用完,向羽書要回城買點補給,戴雁聲與他同去,順便采買需要的藥材,卓應閑得知後,算了算日子,便叫向羽書去他們的客棧裡,拿他藏在包裹中的銀票,幫他去那鐵匠鋪將定製的刀劍取來。
這幾日聶雲漢與卓應閑那邊水深火熱,向羽書和秦落羽卻是蜜裡調油。
在向羽書的悉心照料下,秦落羽的外傷痊愈得很快,除了身體略顯羸弱外,生活已經能基本自理。
他們住在歸燕門裡,平素與關平野和望星幾乎沒有往來,左橫秋忙著巡山、放哨,大多數時間都在外面。秦落羽整日躲在房間裡足不出戶,也沒個人與她聊天解悶兒,頂多在廊下走兩步透透氣,再就是翹首以盼向羽書能夠回來,就像一個苦苦等著相公歸家的妻子。
雖然兩人並無夫妻之實,但彼此相處已像足了一對夫妻。
對向羽書而言,秦落羽對他的依戀甚至依賴,都讓他心生甜蜜,更讓他覺得自信,更像一個男人,因此他言行舉止間也在刻意改變自己孩子氣的一面,試圖表現得更加穩重。
只不過這種揠苗助長似地“成長”,令他顯得有些怪異,全都被戴雁聲收入眼底。
向羽書去鐵匠鋪取了刀劍,經過市集的時候,特意打聽了歸梁府最好的脂粉鋪子,慕名而去,停在門口。
見此地出入的不是婦女,便是油頭粉面的少爺公子,戴雁聲不由皺起了眉:“到這來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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