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應閑狠狠掙脫了他的手,木著一張臉繼續挖,盡管劍鞘只能挖開一點點土石,但他仍舊一下一下狠狠往裡鑿,不管凌青壁怎麽拉扯他,怎麽說話激他,他都一概不理,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不給。
凌青壁擔心地看向戴雁聲和萬裡風:“他會不會……”
“阿閑,你跟我說句話,別這樣……”萬裡風走過去拉了拉他的袖子,恐慌道,“我們一起想辦法。”
見卓應閑依舊沒有反應,戴雁聲攬過萬裡風:“算了,隨他去吧,讓他挖,就靠這個吊著口氣呢,萬一停下來,說不定他就垮了。”
凌青壁道:“那這樣吧,你倆陪著他,我去叫人來。”
於是他返回窪地處,與孔曇等人會合,告知了韓方此事,韓方當即把跟著他過來的那隊兵全都派過來,待宵孔雀的那些護衛也都趕來,人手一把鐵鍬沒日沒夜地開始挖。
左橫秋也醒了過來,雖然他什麽都乾不了,只能躺在床上養傷,但他死活也要躺在這邊的帳篷裡等著。
孔曇也沒有二話,與他一起躺帳篷養傷。
而卓應閑,這幾天以來,就像一具人偶,每日只知道揮鐵鍬挖石頭,餓了木然地三四口吃上幾個饅頭,一雙手心裡全是血泡,到晚上也不肯休息,最後還是戴雁聲狠心敲暈他,才能抬他去睡,順便給他包扎手上的傷。
只要他醒過來,立刻就找了鐵鍬繼續去挖,一句話也不說。
大家也沒辦法,只能隨他去,循環著打暈——治傷——醒來繼續挖——再打暈的過程。
可是這裡面積實在太大了,怎麽挖都挖不完似的,最初兩天大家懷揣這一份希望,可三日過去,大部分人都覺得就算找到聶雲漢,恐怕他也是一具屍體了。
只是沒人敢跟卓應閑這麽說,事實上誰也不敢說什麽,只能在心裡偷偷嘀咕,因為凌青壁放了狠話,誰敢說一句不吉利的,他就當場把這人頭剁下來。
就這樣到了第五日,適逢正午,豔陽高照,有幾人累得已經中暑,凌青壁便叫大家暫且休息片刻,喝點解暑湯。
只有卓應閑一個人,仿佛不覺得疲憊似地一直揮著鏟子,平靜的山下,除了蟬聲,就是他“咣咣咣”鏟石頭的聲音。
凌青壁跑過去扯了扯卓應閑的胳膊:“阿閑,歇一會兒,啊!把自己累壞了還怎麽挖?小心中暑。”
卓應閑掙脫他的手,繼續挖石頭。
“你別著急,肯定很快就能挖到,我們都快把這塊地全翻一遍了,你看看,就還剩那麽一點。”凌青壁比劃著,“就到那山根兒下也沒幾丈遠了。”
卓應閑仍是不理他,對這些話置若罔聞。
“倔死你算了!”
凌青壁恨鐵不成鋼,跑回不遠處帳篷前,給他端了碗解暑湯:“不停歸不停,你喝口解暑湯吧,看你這小身板,幾天下來瘦了一圈,我真怕把聶兄弟挖出來你卻……哎算了算了我不說了!”
卓應閑突然停了手,直起腰來,接過解暑湯,大口大口地喝下去,把空碗塞回凌青壁懷裡,然後繼續乾活。
“你這人,叫我說你什麽好!”凌青壁不禁動容,“聶兄弟能有你,也是福氣。”
誰知接下來,卓應閑沒揮幾下鐵鍬,突然一彎腰,“嘔”地一聲,把方才喝下去的解暑湯全吐了出來,然後被嗆得“咳咳咳”不停咳嗽。
凌青壁趕忙拍他後背:“慢點慢點,別急。”
戴雁聲聞言過來,看著卓應閑蒼白的臉,溫聲道:“阿閑,去休息一會兒吧,我替你挖,我們一定把老聶救出來!”
“他說……”卓應閑突然腿一軟跪倒在地,有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在他面前的泥土和石塊上,不知道是淚還是汗,“……我是、是他在黑暗裡看到的……第一束光……”
“我不能、不能讓他在裡頭躺著。”
“我不能……讓他再回到黑暗裡去。”
凌青壁這從不曾動容過的漢子,竟為這話紅了眼眶:“你們也太……”
戴雁聲沉默不語,輕輕擦去眼角淚痕,拿起旁邊一把鐵鍬挖了起來。
卓應閑也從地上爬起來,繼續開挖。
凌青壁吸了吸鼻子,回頭衝帳篷那處大吼:“都別歇著了!人命重要,快回來繼續乾!”
叮叮咣咣的挖掘聲又在山裡響了起來,所有人熱火朝天揮汗如雨,除了病號沒人休息。
雲虛子和病號孔曇、左橫秋負責煮解暑湯和做飯,誰餓了渴了就過去吃,吃完繼續乾活。
天色漸漸暗下來,夕陽逐漸收走它灑向大地的余暉,凌青壁已經開始嚷嚷著讓人點起火把,就在這時,卓應閑突然扔掉了鐵鍬,突地往前一撲。
戴雁聲以為他暈倒了,趕緊衝他跑過去:“阿閑,你沒……”
話還沒說完,便見卓應閑雙手哆哆嗦嗦地從土裡揪出一截深藍色的布料。
是聶雲漢之前穿著的。
卓應閑定定地看著手裡的這塊布,片刻後猛地往懷裡一揣,連鐵鍬都不用了,僅憑一雙手去扒那下面的泥土。
凌青壁見狀,招呼著所有人圍過來,就衝那一塊下鏟子。
“照這兒挖,都給我小心點!別傷了人!”他大聲道,“有手鏟的拿手鏟過來!”
卓應閑堅持不用鐵鍬,挖得兩隻手全破了,才有人給他找來了手鏟,一通仔細而又瘋狂的挖掘之後,他們挖出來了更多的布料,然後面前的土石突然“呼啦啦”地陷下去一小塊——這下面是兩棵樹交疊的空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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