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應閑從千裡鏡的鏡片向外看去, 這鏡片雖模糊不清,但也像是把十幾丈外的樹木搬到眼前似的, 他盯著看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那些樹枝是接上去的?!”
聶雲漢點點頭:“雖然做得足夠隱蔽,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來。不過,也就是我們足夠警惕,若是換了別人,未必會注意到這些,很有可能誤打誤撞就進了這個迷蹤林裡邊,成為別人砧板上的魚肉。”
左橫秋道:“哈沁跟某甲合作,那歸燕門也應已經聽令於他,接下來或許還有別的機關,咱們定要小心。”
“既然已經在此處發現了陣法,是不是說明歸燕門已經不遠了?”卓應閑問道,“若是你們,會在周圍布幾層機關呢?”
聶雲漢答道:“看具體情況,會布三到四層。”
卓應閑怎舌:“這麽繁複,解起來豈不是要耗費很多時間?”
“那倒也未必。”戴雁聲道,“對別人來說可能會頭疼,但對我們而言,不過尋常而已。”
聶雲漢仰頭看看日光,沉吟片刻:“太陽就快落山了,既然發現了機關,就不宜晚間行動,我們盡可能向上多趕些路,尋到合適的地方就扎營修整,明日天亮再去解陣。”
幾人依言繼續爬山,尋到一處較為平坦的地面,判斷與那迷蹤林相距不遠,便停了下來。周遭沒有山洞,也只能露宿了。
天氣炎熱,又怕暴露行蹤,他們沒有生火,吃完帶來的餅子和肉干,安排好崗哨,便各自睡去。
這一夜聶雲漢和戴雁聲輪流值守,卓應閑蜷在毯子裡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把他摟進了懷裡,聞到熟悉的氣息,他也本能地向那懷裡鑽了鑽。
“換崗了?”他沒睜眼,輕聲問道。
“嗯。”山上夜間露水重,還是有些涼,聶雲漢把卓應閑裹好,抱著他睡去。
又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卓應閑悠悠醒轉,發覺那個溫暖的懷抱不見了,抬手往旁邊摸了摸,毯子上又涼又潮,看來人早已離開。
突如其來的恐慌險些將他沒了頂,他翻身站起來,看見不遠處左橫秋還在睡著,戴雁聲靠在另一棵樹下正看向他。
月光透過樹葉縫隙灑在戴雁聲臉上,映出眼底一縷一言難盡的神色。
卓應閑腦中一片空白,本能抄起懷裡的劍,快步向戴雁聲走去。
許是那神情太過嚇人,還沒等他開口問,戴雁聲已經站了起來,做出阻攔的姿態,低聲道:“別急,他只是在附近巡查,不會走遠,不然也不會一個人去。”
聽了這話,卓應閑的神志才堪堪回籠,意識到自己太過大驚小怪,仿佛一隻驚弓之鳥,未免有失穩重。
“哦。”他強作鎮定,仰頭看了看天,估摸著還得有一個時辰才會天亮,簡單道,“你去睡會兒吧,我來守著。”
戴雁聲見他眼睛發紅,怕他此刻情緒不穩,便推托了一句:“無妨,我已經休息過了。”
卓應閑往黑黢黢的樹林裡看了一眼,有些神不守舍道:“漢哥不在,我也睡不著。”
若平時,他定是不會直白說出這樣的話,只是此刻心煩意亂,並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
戴雁聲想了想,便起身道:“好,我去睡會兒,辛苦你。”
卓應閑點點頭,目送戴雁聲去另一棵樹下休息,便坐了下來,努力整理思緒。
也不知道是什麽心態作祟,只要聶雲漢不打招呼就離開,他就頓時會內心七上八下、悵然若失,這種狀態讓他覺得自己難堪大用,自卑自責一並發作,胸口裹了一團怨氣,堵得難受。
既然要擔崗哨的職責,就不能三心二意,卓應閑把這股氣強行壓下,逼著自己打坐,好保持頭腦清醒,六感警覺。
如果不想被人嫌棄拋棄,就不能成為負累,不成為負累,就得讓自己變得強大。
想要讓別人覺得自己強大,就要忍耐一切讓自己顯得脆弱的情緒,不管內裡如何,至少在人前都要顯得無堅不摧。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山間漸漸亮了起來,熹微晨光下,乳白色的薄霧縈繞在林梢,看起來仙氣渺渺,將夜晚的沉悶氣氛驅趕殆盡。
卓應閑盡職盡責地守在原處,眼睛瞪得溜圓,半點不敢放松。
不遠處傳來樹葉摩擦的沙沙聲,他登時起身,警惕地望過去,只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從眼前一閃,接著臉頰便被一雙柔軟的唇輕輕蹭過。
卓應閑:“……”
聶雲漢看他一臉目瞪口呆望著自己,不由地笑了,抬手輕點他的眉心:“親一下而已,又沒點你的穴道,怎麽像個木頭人似的?”
“我在想,要是敵人有你這樣的身手,我這個崗哨簡直形同虛設。”卓應閑無奈地歎了口氣。
“傻瓜,像我這般身手的,世間能有幾個?”聶雲漢大言不慚,得意地衝他挑了挑眉。
卓應閑掏出布巾,輕輕擦拭他發間沾染的露水,笑道:“那等此間事了,你到江湖上換個武林盟主當當吧。”
聶雲漢摟住他的細腰,眉眼彎彎:“出廟堂,入江湖,阿閑你都開始給我謀劃以後的生活了?這麽想當盟主夫——不,盟主相公?”
“做盟主相公有什麽好處?”
“排場大、有面子,走到哪裡都有人誇,到時候咱自立門派,收弟子只收長得好看的,全都穿白衣,一個個仙氣十足,出行的時候帶上十個二十個跟在後頭,保管把你襯得如神仙下凡,普通人都不敢直視,唯恐被你的光芒閃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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