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卓應閑心裡稍稍有些嫉妒的,是聶雲漢與關平野一起長大的時光,這是他無論怎麽追都追不回來的。
尤其看到那副關平野親筆畫的聶雲漢畫像,每一筆都飽含深情,仿佛有小螞蟻在咬著卓應閑的心,又刺又癢。
現在的聶雲漢自然也很完美,可卓應閑也想見見他小時候的模樣,在父母的疼愛下無憂無慮長大,他一定像個小團子那般可愛;還想看他少年時的樣子,定然是喜歡裝老成,護著身邊的人;更想在他出征歸來後照顧他,在他獲封百戶後與他一起慶祝……
卓應閑想在聶雲漢生命中每一個時刻留下自己的印記,可從現在往前倒數,那全都是關平野的。
時光竟是讓人如此無可奈何。
想來想去,他也覺得自己有些貪心,非要強求無法強求的事,實在不太像自己。
卓應閑暗暗地想,算了,反正以後漢哥都是我的,我也擅長丹青,也可以為他作畫,這有何難?
聶雲漢不知卓應閑在琢磨什麽,也察覺到他有心事,問了幾次,對方不肯說,他也就沒再多問了。
誰還沒有個自己的小情緒,逼問太多總是不好,會讓人覺得窒息。
倆人趕回客棧,匆匆吃了點東西,又叫小二打水來,將身上沙土擦洗乾淨,之後便倒頭大睡。
這一晚上體力消耗不少,他們精疲力竭,一睡便睡了一整天,幸好提前吩咐小二酉時正過來敲門,倆人才從黑甜夢鄉中醒來。
聶雲漢見卓應閑困得眼都睜不開,有心讓他多睡會兒,自己穿好衣服、對著鏡子貼好胡子之後,拿帕子蘸了涼水給他擦了臉,才把他拉起來。
“我自己來吧……”卓應閑哼哼唧唧,閉著眼伸手去接帕子。
聶雲漢一手摟著他,一手給他擦臉:“沒事,你再醒醒神。”
幫他擦完臉之後,聶雲漢又給他套上了外袍,束腰帶的時候卓應閑才算徹底醒了盹兒。
倆人之前都沒松發髻,整理好衣衫便出了門,踩著酉時末的點兒去雲來客棧外的小吃攤跟其他人會合。
萬裡風戴著短紗帷帽,和戴雁聲已經坐在了小吃攤的一張桌邊,聶雲漢與卓應閑到了,便坐在他們隔壁桌。
倆人點了餛飩、面片湯和一碟牛肉,沒吃兩口,就看見左橫秋和向羽書也過來了。
恰好小吃攤的座位滿了,左橫秋便湊到聶雲漢跟前,笑眯眯地問:“這位老弟,沒空桌子了,咱們拚個桌如何?”
聶雲漢便客氣道:“大哥隨意。”
向羽書坐在聶雲漢身邊,鬼鬼祟祟四下張望一番,小聲問:“漢哥,找到平野哥哥了麽?”
“晚了一步,初十那日他已經被人擄走了。”聶雲漢吸溜一口面片湯,低聲道,“你們呢?”
自從知道哈沁也要來歸梁府,而且推測他們弄到金紅砂就是要煉製珍珠鐵之後,大家基本預料到了關平野可能會出事,也都沒覺得驚奇。
反正這一路上順心如意的事兒一件沒有,他們早就做好了面對挑戰的準備。
“我和左哥昨晚四處轉了轉,沒發現有人跟著我們。今天白天又去市集看了一圈,也沒看見可疑的人。”向羽書一邊說,一邊直勾勾地看著桌上聶雲漢點的那盤牛肉咽口水。
聶雲漢把牛肉往卓應閑跟前推了推:“阿閑,這醬牛肉不錯,你多吃點。”
卓應閑看見向羽書那訕訕的模樣,不禁發笑,有心想讓他,但顧忌到他們正在裝陌生人,也不好與他分食。
左橫秋嫌棄地咂了咂嘴,對向羽書道:“你這孩子,沒吃過肉麽,真是半大孩子吃死老子。老板,我要一份醬牛肉,再來二兩歸梁大曲,饞這口好久了!”
老板娘在攤子邊忙活著,脆生生地應道:“好嘞,客官您稍候!”
戴雁聲向後挪了挪板凳,與聶雲漢錯身並肩,低聲說:“我與風兒四處打探哈沁的下落,暫時沒有發現,今夜再四處轉一轉。”
聶雲漢端著碗喝湯,輕聲道:“無妨,我們都已經追到這兒了,他們總會現身。我想著這暗中貓捉耗子沒意思得緊,也耽誤事,要是再找不到線索,就放出‘雲閑公子’的名號去,哈沁若得知了,總會有所行動。”
戴雁聲點點頭,收身坐了回去,聶雲漢也趴回自己桌邊。
卓應閑吃完了餛飩,慢條斯理地拿帕子擦嘴,問道:“你要如何放‘雲閑公子’的名號?”
“看看哪裡有合適的場地便租下來,就說‘雲閑公子’要在此處表演。”聶雲漢討好地衝他笑笑,“你若不想演,就讓羽書去演,劍器舞嘛,他一個拿刀的學兩下也能唬人。”
向羽書眼睛瞪得像雞蛋:“我可不會跳舞!”
卓應閑微微蹙了蹙眉,強忍著讓自己不露出嫌棄的表情,以免傷害向羽書的自尊心:“羽書……也不是不行,只是他肢體太過僵硬,我怕會搞砸。”
向羽書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對對對,一定會搞砸!”
“搞砸就搞砸唄。”聶雲漢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還舍不得‘雲閑公子’這頭銜?我以為你不喜歡那樣呢。”
卓應閑便也沒話好說了,其實他倒也不怎麽在意這個,就是覺得自己又是下腰又是開胯,費了番功夫在五陵渡闖出來的“美名”,就這麽砸在這兒,稍微有那麽一點暴殄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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