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拉看著他短短一分鍾換好了所有的衣物,眼花繚亂又稀裡糊塗,吵吵嚷嚷地跟在後面問道:“等等,所以您的意思是——”
西澤爾腳步沒有停下,走向外出通道,眉宇間凌厲得像一把出鞘的劍,又像是冰冷的槍。
他整裝待發,要奔赴的不是戰場,而很可能是自己的墳墓。
“我是他們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卡米拉。如果沒有我這樣的身體,他們的「白鯨計劃」,會失敗。帝國的重要事項我大多已經處理完畢,遺囑早就立好。”
“一旦我出什麽事,扶持索爾上位。”
“您的意思是要成為他們的實驗體?!不,這怎麽能夠!”
“我別無選擇。”
西澤爾想到自己搜集而來的各種混血實驗體調查報告,奇高的死亡率讓他心頭髮緊,近乎呼吸困難。
他放輕了語調。
“就當是為了我自己。”
當初裴姓皇室殺了他全家,於是他厭惡小皇子,冷落小皇子,間接導致他的死亡。
他和裴懷清之間的感情本就是恩怨交織,愛恨不明。西澤爾三緘其口,不是因為三分鍾太長,也不是因為這份喜愛不夠。
話語承載的愛意太過輕薄,他無法理所當然地要求裴懷清和自己,靠著幼稚又單薄的訴說,跨過那條鴻溝。
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
第一次想共享自己的一切。
第一次在意那麽多。
至少不要那麽早死去。
讓他有機會,還他一個清白的世界。
作者有話說:
修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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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小清,不要走」◎
裴懷清昏迷過去的時候, 不知怎麽就夢見了西澤爾。
其實西澤爾很少出現在他夢裡,所以這次來,裴懷清愣了一陣, 而後乾巴巴說道:
“你怎麽來這了。”
他知道是在做夢,但沒想到連在自己的夢裡,對西澤爾都硬氣不起來。
西澤爾一身筆整戎裝, 沉默地看著他, 沒有說話。他的身邊籠罩著輕柔的霧氣,朦朦朧朧看不清身形。
但他的存在就是如此清晰。
裴懷清忍不住道:“你說話啊。”
西澤爾靜靜看著他,不發一言。
裴懷清提高了音量, 有幾分委屈:
“你又不說話,你怎麽就是不喜歡說話呢?明明來我夢裡的人是你, 但你還是不說話, 你每次都這樣!”
西澤爾就這麽看著他,雙眸中含著流體一般溫潤耀眼的金色, 閃爍著柔和的光芒, 像兩片燭火,安靜燃燒, 火後藏起了無數憂傷。
他忽然道。
“對不起。”
……
四周很靜, 唯余潮起潮落的水聲, 其下浮遊著巨大的鯨魚。
嗅聞到血腥味的食人魚爭先恐後地跳上岸,慢慢被高溫曬死在沙岸上, 睜大的眼睛至死仍貪婪地望向氣味飄來的方向。
這是他和裴懷清曾經獨處的無人島。
沉寂多年, 忽而平地起高樓,重新建起了高大精密的實驗室。
西澤爾連夜做飛行器趕來, 不願浪費時間, 簽署完合同, 便躺上了手術台。
精密的探測光線,還有周遭人的目光,遊移在他的身上。
他閉上眼睛,感受這一切荒謬可笑的現實。
為了百分之一的概率,他拋下了多年軍功攢下的所有,卻異常平靜。
他難得閑暇,思考自己這些年,得到的那些,金錢,權利,尊敬,地位,沒有什麽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唯一想要的,有衝動的,能夠稱之為「自我」的東西,很早之前由他親手埋葬,淹沒在了洪流中。
為什麽蟲族的生育率逐年降低。
在那個社會,沒人講究「喜歡」與「愛」。負責生育的軍雌,好像只會在暴權下服從、在起義中反抗,在家庭中維持著和平與合作的假象,似乎那些服從全是無奈妥協的、屈辱的產物。而反抗,才能確認他們的價值,他們獨一無二的自我。
西澤爾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所有人都這樣告訴他。他是個好學生。
但從沒人教他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戀人,合格的伴侶。
手臂組織被切開,他忽然睜開眼。
“我的編號。”他望著天花板上的白鯨圖案,輕聲說,“刻上吧。”
他想感受一下,有多疼。
在那個時候,在眾人環繞下的時候,那些侵略性的目光逡巡著身上每一寸皮膚,而後像被獻祭的幼羊,烙上疤痕。
有多疼。
這樣的要求並不合理,但他們之前早就已經簽訂了協議,西澤爾選擇在手術過程中全程保持清醒,所以沒有打麻藥。而他說的不妨礙手術的一切小要求,都無法被拒絕。
“好吧。”
皮膚上傳來一陣疼痛,被刻上烙印的皮膚組織傳來焦糊的氣味。其實並不算很疼,對於受慣了輕重傷的西澤爾來說,好像只是被蚊蟲叮了一下。
但那一下,好像直叮到了心口,心房那一塊在慢慢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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