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沒動也沒說話,他換了雙黑色的手套,嚴嚴實實遮住了那兩塊皮膚,看不出底下任何情形。食指指尖扣在槍柄上,「噠」「噠」有節奏點動著,那細微的聲響牽動著在場所有人的脈搏。
那是西澤爾正在思考的標志,他垂下目光,看上去好像還在思慮這件事的可行度。
但一旁極為熟悉對方的索爾卻知道,自家小舅舅已經心動了。
因為他看似在垂著眼睛思考,實際一直在瞥著裴懷清絞在一起的雙手,那雙手的主人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還是懵的,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被看了。
暗自喟歎了一聲,索爾自發地站了出來:“喂,你說的話有什麽憑據啊?”
“這個嘛……”奧卡西笑眯眯的,眼中閃過一絲什麽。
“問你家小舅舅去,他既然有本事滲透聯邦的基地,怎麽可能沒有辦法呢?”
帶上幾分哀怨的話並沒有影響西澤爾做下決定,三秒過後,他手腕一翻,□□被穩穩插在腿環上的一個槍袋中。
他輕籲出一口氣,從裴懷清的視角來看,就連上挑的眼尾都染上了豔麗的紅色。
“成交。”
奧卡西卻意味深長地看了裴懷清一眼。
……
裴懷清到底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從索爾與池小六三言片語的解釋中,他勉強能理解一點:西澤爾流落在那個島上是他自願的,後續被抓住也是他設計中的一環。但莫名出現的卡米拉和裴懷清都在意料之外,他們兩個打斷了,額,西澤爾計劃的節奏?
以至於西澤爾現在還需要去處理後續的事情。池小六告訴他,可能要打仗了。
好吧,這麽說來,裴懷清還是十分愧疚的。
但戰爭本就不可避免,並非他一人的因素可以造成。
裴懷清心中總是有些不安,他想起最後見到奧卡西時,他那個眼神。
總感覺事情還沒有解決完。
目前局勢緊張,為了保護裴懷清的安全,西澤爾便把他安排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和池小六一起。
西澤爾要對裴懷清說的話到最後要離開的時候也沒說出來,兩人也不是抽不出獨處的三分鍾,但西澤爾多次欲言又止,在裴懷清以為他要開口的時候,又把話咽了回去,裝作若無其事的冷淡模樣。
到後來,裴懷清更加不願意見到他了,見面也是一副敷衍又逃避的態度,兩人之間的態度,回到了過去在折光小學教書的時候。
日子慢慢流過,裴懷清每天在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和池小六釣魚抓鳥,過得十分愜意,村民們也淳樸好施,每每遇上都是笑臉相迎,以至於裴懷清都快以為自己是來度假的了。
直到西澤爾出征前來看他的最後一個晚上,帶來了這樣一則消息。
“利奧波德死了。”
裴懷清躲避對方的眼神一頓,猛地抬起頭:“死了?”
他到現在還記得對方折磨自己時候瘋狂的姿態,本來以為他還能蹦躂一陣,結果就,這麽死了?!
西澤爾淡淡點頭:“正在調查之中。”
裴懷清心頭一梗,試探道:“他是什麽時候……”
“那天,我們從展室出來沒多久,他就已經心臟病突發而亡。”
這麽說著,西澤爾其實也有幾分意外。因為根據屍檢,利奧波德準確的死亡時間就在他和奧卡西簽訂合同中途,他懷疑奧卡西身上還有什麽秘密。
但多余的他就不給裴懷清徒增煩惱了,生澀地轉移了話題,兩人聊得有一搭沒一搭,裴懷清還是那個樣子,對他不冷不熱的。
西澤爾知道,這還是他出於禮貌與愧疚,才願意做出的妥協。
妥協與順從隻應該存在於冰冷的合作與談判中,他不希望這種妥協出現在裴懷清身上。
西澤爾心思百轉,到最後該離開的時候,裴懷清目送他在暮色中漸漸隱去了身形。
最後,裴懷清回過身要關門,身後卻卷來一陣味道熟悉的風。
他縮了縮身子:“西澤爾?”
對方一身戎裝,軍帽板正又俊美,胸膛上的薔薇花勳章熠熠生輝,從頭到腳哪哪兒都一絲不苟,找不出一絲褶皺與汙漬,手上的黑色手套裴懷清從那天恢復意識起再也沒見到他摘過,也是乾乾淨淨的貴氣模樣。
但此時他默默站在裴懷清身前,就像個初出茅廬的軍人一樣,眼神有幾分閃躲。
“我……”
又是這副欲言又止的姿態,裴懷清唇角一抿,心中不知道什麽滋味。
剛要無視對方強行關上門,卻硬生生被那道聲音製止住。
“請……等我回來。”
西澤爾閉了閉眼,終於能夠把那句話說出來。
他右手放在胸口,掌心下是那枚代表帝國最高榮譽的薔薇胸章,他將自己的榮譽盡數掩去,在裴懷清面前低下了高昂的頭,帶著近乎虔誠的意味。
“請等我回來,我的埃達洛。”
……
沉穩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裴懷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愣愣地發著呆。
很早之前,他為了更加了解西澤爾,特意學了些古蟲語詞匯。
因為按照慣例,蟲族的軍隊在向蟲神宣誓的時候,一般都不使用星際語,而是古老的蟲語。
而「埃達洛」這個詞匯,出現在古蟲語詞典第一頁第一個,實在叫人過目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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