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想抓住莊宴的衣襟質問,如果他真的這麽在乎他,將他看得比什麽都重,那他為什麽要殺了他?
倘若莊宴有什麽難隱之言,一定要他死,那他為什麽不能直說殺他的緣由,如果莊宴需要,他會心甘情願為他赴死,為何他偏偏要用玩弄的方式將他殺掉?
其實他不是不清楚現在的莊宴還是無辜的,他什麽都沒做過,可他真的不敢毫無芥蒂地接納他了,他不清楚莊宴殺他的原因,就永遠無法再次相信莊宴,然而這世上究竟有什麽手段能弄清上輩子的事呢?
桃卿陷入深深的迷茫中,不清楚自己該怎麽辦,他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手段,也不覺得會有,因為不止是要追溯前世,他甚至還要弄清楚上一世的莊宴是如何想的,哪怕是真仙也辦不到的。
所以他將這個難題拋給了這輩子的莊宴,如果莊宴能找到原因,而且上一世的莊宴殺他並非出自本心,而是另有隱情,那他們或許還有重歸於好的機會。
其實他不認為莊宴能夠找到緣由,也不覺得有什麽隱情,正如他原諒莊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過就算是他對莊宴抱有的唯一一絲期待吧。
桃卿垂著眼睛對柳貓兒說道:“多謝柳道友的一番美意,與我講了這麽多,但這是我和莊宴的事,只有我們兩個才清楚內情,其他人沒法插手。請你轉告他,他必須告訴我那個原因,否則我不可能原諒他的。”
他向柳貓兒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
柳貓兒愣了好半晌,這才憋出一句:“師弟,你到底怎麽得罪他了?”
他能看得出來,桃卿其實性子很軟,也很顧念舊情,他不是不心疼莊宴,甚至為莊宴難過地哭了,顯然還記得莊宴對他的好。
可這樣軟得像蜜糖似的小寶貝,為什麽偏要對莊師弟心如鐵石?
不,這麽說也不對,他不是對莊師弟絕情,而是出於某種緣由被迫不能原諒莊師弟,比如莊師弟做了什麽觸及他底線的事,他必須堅守這條底線,才不能原諒莊師弟。
柳貓兒對人情世故頗為老練,轉瞬間就猜得八九不離十的。
他必須得問清楚莊師弟和桃卿發生了什麽,先前他有所顧忌,特意避諱著不問,可現在不問不行了,不然他也沒法勸下去了。
柳貓兒試探道:“你肯定是做了特別過分的事,難道你……你強要了桃道友的身子?”
思來想去,他覺得也就這種破事能讓這兩人的氛圍這麽怪了,哀哀怨怨,纏纏綿綿,又愛又恨,真是……嘖。
莊宴神色微變,冷聲否認:“不是。”
他不願對柳貓兒吐露實情,柳貓兒有些無奈,隻好說道:“那我以後不好做說客了,免得桃道友也一並厭了我,方才你聽到了,若想叫桃道友原諒你,你就得找到某個原因,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還沒有,但師尊和我提過神夢山中應該可以找到辦法。”
莊宴微微搖頭,心裡既疼痛,卻又重新燃起期待,他要盡快弄清楚未來的他殺死卿卿的緣由,同時必須規避開這種可怕的未來,向卿卿證明它絕不可能實現。
他已經受夠了卿卿不在他身邊的日子。
可是……
莊宴的目光落在回到宴席中的桃卿身上,悲傷而又眷戀。
可他同樣清楚,縱使他與卿卿重歸於好,卿卿也不會像從前那般一心一意地對他了,他已經有了裴之渙。
如若是過去的他,他定會滿心妒恨地殺了裴之渙,可如今他不敢這麽做了,只要卿卿願意再回頭看他一眼,他什麽都可以忍受。
——
臨近亥時的時候,宴席終於結束了,後半程雖然同樣精彩,但桃卿看得心不在焉的,腦海中翻來覆去的還是柳貓兒告訴他的那些話。
他身邊的顧雪庭看出他的魂不守舍,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沒有說什麽,其實他也沒有將全副心神放在宴席上,而是惦念著去馮子懿的宮殿,看看傀儡人有沒有將他的身體送回來。
他輕聲對桃卿說:“我們回去吧。”
“嗯……”
桃卿環著顧雪庭的手臂,陪伴著師尊向宮殿走去,宿雲涯和裴之渙跟在他們身後,若有所思地看著桃卿。
樂正蘭漪則綴在了幾人後面,轉著圈地追殺幼兔,它剛才為了報復蘭漪,又將小桃樹的葉子咬掉了幾片,把蘭漪氣得險些升天了。
回到宮殿,桃卿目送顧雪庭進屋,裴之渙上前一步,摸了摸桃卿微涼的臉頰,目露關切之色,低聲問他:“你和柳道友聊了什麽,怎麽會如此傷心?”
“……”
桃卿張了張唇,不知該怎麽和他說,他不想撒謊欺騙之渙,可他重生的事也實在不好說出口,最後只能含糊地說道:“就是講起了莊宴。”
裴之渙目光微沉,與宿雲涯對視一眼,宿雲涯哄著桃卿說:“別為他傷心了,不如為我們兩個笑一笑,我和清玄都還沒有送你生辰禮,難道你不想知道我們的禮物是什麽嗎?”
桃卿望著他們兩個眨眨眼睛,低落的心情好轉了一些,他的確還惦記著這件事。
就在他要開口的時候,三人突然聽到了一陣「嗒嗒」的蹄聲,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是神夢山靈來了。
白鹿的目光溫柔而馴順,寧靜地望向桃卿,無聲地向他傳遞信息。
桃道友,請隨我來吧,卯神使想要與你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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