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的叮囑,桃卿驀地眼裡發酸,眼尾如沾了胭脂般泛起淡紅,被淚水浸濕了。
其實他怎麽能真的無動於衷呢,不然他早就會像以前那樣直接離開了,不過是強撐著情緒,可是一聽到莊宴關心他,他徹底忍不住了。
他不喜歡看莊宴對他小心翼翼的模樣,上輩子討厭,這輩子更討厭,就好似不是莊宴殺了他,什麽錯都是他的一樣,明明死的是他,莊宴憑什麽委屈?
盡管這麽告訴自己,可桃卿還是止不住地落淚,因為在內心深處,他隱隱覺得現在的莊宴仍然是真心疼愛他的,而不是日後那個喪心病狂抽出他元神的莊宴。
越是被現在的莊宴關心,他心裡就越難受,但他不可能重新接受莊宴了,否則他的余生都將會被恐懼支配,他會一遍遍地捫心自問,莊宴真的不會殺他嗎?誰又能保證莊宴不會再一次發瘋呢?
他看不透莊宴的內心,他只能選擇躲避。
見桃卿落下眼淚,幼兔和莊宴都有些慌了。
幼兔舔著桃卿的手指,用小小的身體拱他的手心,拚命地朝莊宴噴氣。
莊宴向來很懂桃卿的想法,但這回他真的看不懂桃卿為什麽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該走還是該留。
猶豫片刻,他終於抬手輕輕地碰了碰桃卿的臉:“別哭,卿卿。”
桃卿有些恍惚,忘了躲開莊宴的手,任由莊宴為他擦乾淚痕。
見他似乎不排斥,莊宴既悲且喜,將他摟進懷裡低聲安撫:“別害怕我,卿卿,我不會傷害你,你為什麽要哭?你想讓我做什麽?什麽都行,我全聽你的……”
桃卿雙眸濕漉漉的,鼻尖泛紅,盯著他開口道:“莊宴,我真恨你。”
他嗓音微啞,眸光裡確確實實地透出了冰冷的恨意,好似一把尖刀,將莊宴的心攪得生疼。
“你殺了我,莊宴,可我想不通你為什麽殺我。”
“過去你對我好極了,幾乎事事順我的意,除了不願和我雙修,你從不拒絕我的要求。”
“既然對我這麽好,你又為什麽要殺了我?”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只要你真的需要,無須你動手,我會心甘情願地奉獻給你,可你偏偏一句話不解釋,甚至笑著殺了我。”
“莊宴,我對你不好嗎?你對得起我嗎?如果你還有半點良心,你怎麽舍得這麽對我,你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說到最後,桃卿放聲大哭起來,將所有的悲傷、痛苦、憤怒和怨恨全部通過眼淚傾瀉出來,哭得滿臉是淚。
他痛恨自己竟然在莊宴面前哭了,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淚。
長久以來埋藏在心底的苦痛驟然爆發出來,只是眼淚已經不足以宣泄了,桃卿開始拚命地捶打著莊宴,甚至掐住他的喉嚨,仿佛想要將他徹底掐死一般。
莊宴被桃卿按在地上,喉嚨被緊緊扼著,沒有任何反抗,反而努力放松脖頸讓桃卿掐得更容易些。
他怎麽樣都無所謂,他隻心疼他的卿卿,沒錯,是他狼心狗肺,否則未來的他怎麽會傷害卿卿。
莊宴面色蒼白,安靜地等待著桃卿將他殺死一回,但這時桃卿忽然松開了手,身體軟倒在松軟的雲上,急促地呼吸起來。
“呼……呼……”
他的力氣實在太小了,就是給他殺人的機會他都做不到,這讓他不禁懊喪萬分,但好處就是慢慢地冷靜下來了。
莊宴取出自己的部分遺骸,送到桃卿眼前,哄著他說道:“我的命是你的,你想怎麽出氣都可以,毀了它吧,我就會身受重傷,永遠無法恢復。”
“我不要,你拿走。”
桃卿推開莊宴的手,想都不想地拒絕了,他剛才只是泄憤而已,沒想過真殺了莊宴,重生之初他就放棄了殺莊宴報仇的念頭,現在更不會殺他。
莊宴目光一黯,將遺骸收了起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卿卿還是留情了,掐了那麽久,也只是留下鮮紅的指痕而已。
沉默片刻,他向桃卿保證道:“我不知道未來發生了什麽,但我發誓我從沒想過殺你,我會調查清楚的。”
桃卿默不作聲,只是坐起來,蜷著兩條腿腿抱緊了身體,以此來獲得些許的安全感。
見他沒反對,莊宴的喉頭滾動一下,滿含希冀地問:“倘若調查的結果顯示是一場誤會,其實我沒想過殺你,那……卿卿,你能不能原諒我,跟我和好?”
桃卿諷刺地笑了一下,笑的是莊宴的無知,怎麽可能是誤會,那根本不是變幻莫測的未來,而是他真實的經歷,否則他怎麽可能因為些許捕風捉影的事就遷怒莊宴。
沒有得到桃卿的答案,莊宴神色黯淡,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到了。
他取下死咬住他衣擺不放的幼兔,動作盡量輕柔地將它放進桃卿的懷裡:“把它關起來吧,以免它不慎落入雲水,它就回不來了。”
幼兔生氣地叫著,想咬莊宴的手一口,卻被對方靈巧地躲開了,讓它張開的嘴落了空。
桃卿抱住幼兔不說話,莊宴察覺到宮殿那邊快來人了,垂眸眷戀地望了桃卿一眼,便轉身離開了雲水邊。
——
兩個月後,重台界,靈照鬼城。
鬼城上空的天幕永遠陰沉暗淡,而城中的房屋和建築也都是陰沉沉的顏色,幾乎只有黑白灰三種色澤,以及噴濺的鮮血,更顯得陰森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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