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秋忍不住撫摸他瘦了一圈的臉龐:“簡單不一定就容易。要為他人舍生很難。多謝你,李舒。”
李舒胸口像被拳頭砸了一記,先是痛,又似被欒秋的手撫慰了,痛楚變作另一種難以言喻的迫切和激動。
欒秋向他道謝。欒秋居然說了“多謝”。
這是苦煉門人不可能聽到的話。
正如白歡喜所說,李舒要勾引欒秋,要讓欒秋跌入他笨手笨腳搭建的溫柔一夢,再戳破夢境,讓正道人士又驚又慚,又羞又怒。這種想象曾經帶給他無窮的快樂——但他沒想過要從欒秋這裡得到感激。
這出乎他意料的東西,超出了李舒能想象的所有。他那顆在苦煉門裡浸透了壞水的心,首先想的是:真是傻子。
隨後更多情緒從他心底深處冒出來,就像山下那條洶湧的沈水,瞬間就淹沒了他。
他跨到欒秋身上,低頭找欒秋的嘴唇,
李舒的親吻生疏又魯莽,會把人咬疼。他捏著李舒嘴巴讓他張口,舌頭毫無章法地打起架來。
李子失去了李舒手掌賦予的溫度,恢復了植物的涼。
它從李舒背後緩緩下滑,滑過背脊的溝壑像經過一道滲水的、長滿青草的山坡。欒秋的手指控制著它,李舒謹慎又飽滿地接受這種奇特的感受,被果子挑引出來的酸瘴逗笑。
“嗯?”鼻尖在李舒頸脖上蹭,欒秋不理解他的笑。
“好像另一條舌頭……”李舒小聲說,
沉默一瞬,欒秋低低地笑起來,李子回到了李舒胸前。
溫涼的果子足夠鮮豔,一半綠一半紅,在皮膚上滾動,被撚爛的綠葉子,或是一團指間滾動的血。它移動到哪皇,哪皇就讓李舒提心吊膽。
李舒低頭看那靈活得過分的小小果實,忍不住提醒,“弄髒了,就不能吃了。”
小杲子在欒秋手中懸停。
“我吃。”欒秋啄吻他的下巴,“不可浪費食物。”
李舒惱他根本不噎,那是一捧李子星最成熟的一個,汁液豐富,他舍不得吃才留給欒秋。
並不是讓欒秋用它來戲弄自己的。
他拉著欒秋的手,讓他松開手中果實,小果子滾到火堆邊上,映著水光。
“別亂動了,好好躺著。”欒秋卻只是把他抱在懷中,警告一般,“若是你腰上傷口又裂開,你還得多受幾天苦。”
“你不願意嗎?”李舒纏著他,“不是什麽重要的傷,裂了正好,你繼續照顧我,還可以繼續和我離家出走。”
他並非任性之人,也不常說任性之話。這一句隨口吐露,卻讓李舒後知後覺地警醒:欒秋動搖了。他手臂力氣漸重,把李舒困囿在自己的牢籠中。
影子聚合、糾纏又分散,混亂熱烈的一團。
第29章 出走(2)
昏天黑地。雨在雷聲中成為連接天地的線,勾纏不清。
欒秋的手始終緊緊控制李舒的腰,不讓他有亂動亂掙扎的機會。兩人起初生澀,漸漸尋到樂趣。人在這件事上總有無師自通的好學品性,一旦熟練,便不可收拾。
李舒醒來時仍臥在地上,身下鋪著兩個人的衣裳。欒秋頭髮凌亂地躺在他身邊,手還維持著虛虛靠在李舒腰上、護著他傷口的姿勢。
天放晴了。濕漉漉的、滿是青苔的石頭地面上有一道刺眼的慘白傷痕,是日光像劍鋒一樣,穿過了洞口垂掛的藤蔓。李舒盯著那道光發呆,心裡頭滿而漲,但又說不清楚是什麽感受。
欒秋的頭髮不再是涼而濕的。它覆蓋在李舒的皮膚上,像刺,像一道道的火,燒燎出沒有痕跡的痛苦。李舒想撤離欒秋懷抱,欒秋眼睛一睜,目光和他對上。
先是沉默。
李舒想起了什麽:“你沒喝醉吧?”
欒秋的笑有點兒羞澀:“沒醉。”
他把李舒攬進自己懷裡,親了親他的頭髮。李舒製止他:“我頭髮很臭,別湊過來,你是狗嗎?”
欒秋:“我很喜歡小狗。”
李舒嘀咕:“你可不是小狗。”
欒秋追問:“那我是什麽?”
頭髮纏絞在一起,但它們不再帶來痛苦了。李舒腰上傷口沒有裂開,欒秋仔細地看了又看,生怕自己魯莽動作會讓李舒受苦。
李舒安慰他:“它沒事,說明你不太行。”
按在他腰上的手指悄悄用力,欒秋低頭問:“什麽不行?”
李舒眼珠一轉:“頭髮不洗真的不行了,癢死我了,滿頭虱子你喜歡?”說著往欒秋的方向湊過去。
欒秋用衣裳把他裹緊:“我知道一個有趣地方。”說著抱起他,掠出洞口。
“神光訣”內勁充盈全身,李舒縮在欒秋懷中,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豐沛力量。
兩人離開洞口,李舒驚奇地睜大了眼睛:雨其實並未停,但空中裂開一道金色的縫隙,日光仿佛在晦暗的大地上留下了光芒燦爛的巨大裂口。雨水發光、江面發光,欒秋和他從光的裂口中穿過,同樣熠熠發光。
李舒看著欒秋,心想自己若是初涉情關的稚子,一定此生此世都無法忘記這一刻。
好在這只是一個溫柔陷阱。他閉目思考,很為自己的定力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