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擋,李舒足底再無可以著力之處。他落到了沙面。
“欒秋!!”李舒大喊。
欒秋雙目圓睜,胸口血氣翻湧:那襲擊過他的紫黑色蠍子正潮水般湧向李舒!
李舒全然不顧腳下的生死危機,甩開蠍子,再度踩上樹乾,要追趕怪人和欒秋。
“我先給他祛毒,有緣再見!”然而那怪人提著欒秋幾下飛躍,聲音和身影已經在追不上的遠處,朝著山上的黑色房子奔去,“再見時你我一定切磋!”
小樹林外,白歡喜和歐陽九各牽著一匹馬狂奔而來。用馬兒吸引蠍子的注意力,救出李舒,這是他們的辦法。
但跑到李舒身邊,各人面面相覷。
蠍子毒蛇們只是在他們周圍爬動遊走,完全沒有攻擊他們的意思。
星一夕和商歌帶著孩子小心踏入,發現他們也是一樣,被襲擊的只有最開始踩上沙地的欒秋。
“這藥粉……”歐陽九在身上嗅了又嗅。被商歌擊碎的瓶子裝滿了藥粉,聞起來有一股苦澀的氣味。
“是虎釤的驅蛇蟲之藥。”商歌撿起瓶子的碎片,瓶底果真有一個金羌文字:虎。
歐陽九面色巨變:“這怪人怎麽會有虎釤的藥!此藥珍貴異常,連我都拿不到!”
他說到後來,聲音已經微微顫抖:“糟了、糟了!”
說著立刻跳上馬兒,就要衝出去。星一夕耳力極好,迅速拉緊韁繩:“歐陽大俠,且慢。你若走了,我們怎麽去找虎釤?”
虎釤擅長醫術,但不喜歡救人。她會在自己的居所周圍布置毒陣阻攔來訪者,毒陣常常變化,即便是和她親近的商歌,一段時間不見,也難以分辨毒陣陣眼和過陣方法。
但歐陽九來去自如,星一夕因此判斷,他一定知道。
歐陽九果真停下,十分焦灼:“那便走吧!快走啊!”
此時李舒才回過頭,看向白歡喜。
“那人的輕功相當厲害。”李舒說,“但內力大概中等,他能碰到我的‘星流’,但接不住。下次再碰面,只要不讓他逃跑,我一定能折斷他的脖子!”
白歡喜催促他上馬,自己則摸著光頭思考:“這麽漂亮的腳底功夫,苦煉門可沒人趕得上。”他忽然醒覺,回頭對眾人說,“奇了,那怪人開口說的是大瑀話!”
離開紫衣堡的時候,為了適應金羌白天熱晚上冷的氣候,欒秋也換上了金羌衣裝。加上一路跋涉,他被曬得臉面發紅,頭上都是砂礫,根本看不出來歷,更別說辨認來自何處。
“那怪人知道我們之中有大瑀人。”星一夕說,“他第一句話是對欒秋說的。他很確定,欒秋能聽懂。”
李舒:“他認得欒秋?”
商歌:“可是看欒秋的模樣,兩人並不相識。”
只有歐陽九急得滿頭是汗,小跑一段又停下:“你們到底走不走啊!”
小樹林呈環形,把一座石頭山包圍在內。那石頭山是漫長孤峻山脈的尾端,漸漸平緩,最高處是一片平坦的高台。遠遠的能看到高台上有黑色的房子。
那正是虎釤所在之處。
在歐陽九的帶領下,眾人繞路而行,明明石頭山就在不遠處,卻始終無法筆直抵達。
李舒越想越氣惱:若不是身邊還有馬兒和小孩,他也要像那怪人一樣,施展輕功直接跳過去。
然而再走一段,眼前赫然便是一道深溝,吊橋在溝上隨風搖搖晃晃。深溝頗寬,下不見底,只見深處霧氣彌漫,幾隻瘦伶伶怪鳥在霧氣裡飛來飛去。
“怎麽這溝裡還有霧?”白歡喜往深溝裡踢了塊石頭,直到走過吊橋都沒聽見一絲聲音,他心有余悸,“媽呀,咱們金羌地界還有這種地方?”
李舒心中那“跳過去”的念頭已經煙消雲散。
從未來過此處的白歡喜東張西望,一抬頭,歐陽九已經不見人影,石頭山的山道上一道黃色泥塵。
“這兒沒有毒陣了!循路上來!”聲音遠遠傳來。
此時已是正午,馬兒疲憊,越走越慢。李舒等人把馬兒系在路邊陰涼處,朝石頭山山頂飛奔而去。
“這……這是什麽!!!”白歡喜一身輕松,跑得最快,靠近那黑色的石頭房子時忽然發出怪聲,“虎釤住的這是什麽地方啊!”
他在黑房子跟前停步,扭頭看見歐陽九竟然跳了下去。
那房子並不是建在山頂平台上的。山頂高台中竟然有一個深坑,那看似只有兩層的黑色房子,實則是深坑之中一座高塔的頂部。高塔渾身烏黑,仿佛浸沒在黑色的霧氣之中,俯身去聽,隱隱地竟然有流水之聲。
緊接著商歌也抵達了這裡。她抱著孩子,指點白歡喜和李舒:“塔上泥金色的地方可以落腳,踩著那幾個落腳處,就可以躍到最下層。”
李舒牽著星一夕,商歌抱著小孩,逐個跳落,白歡喜最後一個落地,看看四周,驚訝得說不出話。
黑塔沒有牌匾,沒有題字,門戶緊閉。但黑塔周圍豁然開朗,栽滿花草。
和上頭的乾燥截然不同,此處潮濕,霧氣彌漫。石壁周圍嵌滿隱隱發光的礦石,照得內部明亮通透。花木之中還點著鮫油製作的長明燈,清澈泉水從山壁縫隙中流出,蜿蜒成溪,流向黑塔前方的一個洞口。白歡喜循著溪水往前,隱隱明白:這個深坑和外頭的深溝是連通的,那霧氣來自於深處的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