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李舒訥訥點頭。
彌陀山位於金羌西邊,高聳入雲。大山南側較暖和,北側寒冷無比,於是暖和的一側長滿了茂盛的林木,北側則冰雪深厚。
“地盡頭”位於南側山腳,在這兒隱居的江湖人常在彌陀山打獵、采摘,與彌陀山各自相安無事,過得愉快平靜。
但苦煉門開始大肆開采以來,南側的樹木幾乎被砍去了一半:為了發掘礦洞,或者燒火煉出精金。
“地盡頭”的人們因此與苦煉門生怨,反覆滋擾采掘。曲天陽回到苦煉門之後,殺了三十多個“地盡頭”裡的江湖客。滋擾行為減少了,但從此之後,苦煉門的弟子便再也不能踏足“地盡頭”一步。
“我聽說以前不是這樣的。”李舒撓撓頭髮,“好吧,我聽千江說的。他還年輕時,常和其他弟子去‘地盡頭’玩兒。那裡景色與金羌大不一樣,因為地勢低,溫暖潮濕,據說峽谷中的景色與大瑀、赤燕十分相似。”
他指著彌陀山南側:“那邊還有一條山道,‘地盡頭’的人會帶年輕的千江他們爬山,聽說山上有十分珍貴的寶物。”
欒秋:“若是寶物,怎麽能輕易讓外人看?”
李舒:“真的是寶物。那是彌陀山上人能去到的最高處,站在上面,仿佛懸於天地之間。天氣晴朗的時候,還能看到赤燕。”
欒秋忽然怔住了:“你是說,彌陀山就在赤燕和金羌的交界?!”
可惜的是,李舒並不熟悉赤燕的地形,他也只是聽千江說過那麽一次而已。
欒秋催促:“我們走吧,最不可能之處,也許就是曲天陽藏匿的地方。”
“地盡頭”是一條入口狹窄的深谷。身懷絕世武功的高手常常從山壁上攀爬進出,而那些武功不濟的江湖人則安心在深谷裡當真正的隱士。谷中生活貧寒、單調,但願意留在這兒的人中意的正是這種日子。
此時在“地盡頭”的一處密林中,一個青年正用石塊在地面上繪出地圖。
“……赤燕的西北有個非常狹長的區域,是大象生活的地方……您知道大象麽?”青年抬頭問身邊的人。
他身邊那人須發斑白,一張方正臉龐,層疊的皺紋壓著犀利目光。正是曲天陽。
得到曲天陽的肯定答覆後,青年點點頭,繼續說下去:“彌陀山上有一個高處,如果沒有熟悉路徑的人帶領,即便世上最厲害的高手也上不去。”
曲天陽一聲冷笑,青年渾然不覺那笑聲之中的嘲諷,點著地面上縱橫交錯的位置:“從彌陀山那個高處,恰好能看見赤燕大象居住的密林。聽說那是沒有人去過的地方,天氣晴朗的時候也只能瞧見綠色的、廣闊的森林,藏在雲霧裡頭。”
“你看見過?”曲天陽問。
“我上去過一次。”青年笑道,“我武功稀松平常,自己爬不上去,是朋友背我上去的。”
“你的朋友是武林高手。”
“也不算,他太年輕,又不怎麽會說話,平日就悶頭練功。”青年說,“他懂得兩門功夫,練得很好。”
曲天陽嗤笑一聲:“這麽雜,能成什麽氣候?”
青年也只是好脾氣地笑笑。眼前的老者手心有貫穿傷,腹中同樣有一左一右兩處穿透的劍傷,他在“地盡頭”入口外碰上這老人時,以為自己踩到了屍體。即便救人,他也不能隨意將外來人帶入“地盡頭”。把這奄奄一息的老人安置在密林中,青年每天都送來水和食物,陪他說話解悶。
曲天陽逃離苦煉門之後,毫不猶豫選擇了“地盡頭”作為自己的落腳點。他知道這是苦煉門人輕易不會踏足的地方,而他如今重傷,也絕無翻越山壁、進入“地盡頭”的能力。選擇這兒,只是為了找一個安靜穩妥的地方,自己療傷。
但他竟遇上了一個傻子般的青年,說什麽曾被江湖人救過,從此立誓絕不會見死不救。
有青年帶來的肉和飯食,曲天陽力氣恢復得很快。手上和腰上的傷口也正在逐漸愈合,他還需要一個借口和理由,進入“地盡頭”。
“你武功稀松平常,平時怎麽進出‘地盡頭’?”曲天陽問。
“我的朋友會帶著我。”青年仔細察看曲天陽身上傷口,“老前輩,你這傷好得真快。”
曲天陽不語。只有他知道,□□上的傷損還容易處理,然而內息直至今日仍舊不穩,他根本無法自如地活動手腳。
“讓你的朋友也把我帶進去吧。”曲天陽誠懇地說,“我千裡迢迢,從大瑀來這兒,就是為了在‘地盡頭’隱居,當一個不問世事的閑人,了此殘生。可歎啊,半途中遇上強敵,我竟變成這樣……”
他聲音哽咽:“哪怕是死,我也隻想死在‘地盡頭’。說來你或許不信,‘地盡頭’裡還有我的老友,多年他們因彌陀山采礦之事與苦煉門生矛盾,慘死在苦煉門手中。我得到消息已是兩年之後,幾乎把眼睛哭瞎,他們可都是我的……”
他滔滔不絕,又哭又歎。青年聽得茫然,似乎不太懂江湖幫派的恩怨糾葛,但始終耐心地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