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布在她面前,毫無理由地割走卓不煩舌頭的時候,曲渺渺瞬間理解了師兄師姐為何總是要她當心。
她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見到這個怪人。商歌說過,鶴長老在苦煉門也是難以控制的瘋子,而他甚少出門,沒事做的時候總跟星長老一塊兒呆著。
可紹布如今就在眼前。
曲渺渺僵得無法動彈,她的恐懼令紹布也有些畏怯,縮回了手,圓睜著眼睛看他。
少年人的臉上有一種曲渺渺很害怕的神情,神經質而別扭,他像是想笑,又像困惑,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渺渺。
“渺渺!”曲洱的吼聲傳來。
這一吼用上了十足的“神光訣”功力,聲震勃蘭湖。
紹布從這充滿怒氣的聲音中察覺殺氣,原地彈起,瞬間與曲洱和渺渺拉開距離。
曲洱擋在渺渺身前,紹布忽然又喊了聲:“妹妹!”
聽過曲渺渺描述“怪人”外貌,曲洱一眼便認出眼前是誰,他將渺渺護在身後:“她的哥哥是我!”
紹布白牙一亮,也不知他聽懂了沒有。正要躍來,於笙與謝長春也趕到了。紹布看出這兩人不容易對付,轉身鑽入了勃蘭湖。
在勃蘭湖的另一邊,紹布從水中爬上岸。
他渾身滴水,先運起“明王鏡”散走濕潤水汽,待身體乾透,便靜靜蹲在勃蘭湖旁。隔著黝黑湖面,他看見曲渺渺被幾個人保護著,走近了篝火。
紹布咬著手指。如果沒有那一男一女,他可以一夜間殺遍勃蘭湖周圍所有人,就像誅殺在這裡生存的“水鬼”一樣。但那兩個人不好對付,他沒有信心在他倆眼皮底下擄走“妹妹”。
對於“妹妹”,他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也有圓溜溜的眼睛,笑起來也親切可愛,但應該更小、更小。在偶爾清明的瞬間,他知道曲渺渺絕非自己妹妹。
他把自己指甲咬得裂開,時而皺眉,時而舒展。“妹妹”的記憶像落進水裡,起起伏伏。
曲洱一行人的金羌之行,從此綴上了一個尾巴。
他們走過金色的沙坡,紹布像黑影子一樣在遠處跟隨。
他們在陰影裡歇息,紹布也會停下。
因為有紹布這個緊跟不放的怪人,商人們不敢再捎帶曲洱等人,離開勃蘭湖便與他們告別,隻留了一張粗略的地圖。
而每每想到音訊全無的卓不煩,於笙便恨極此人,她數次提起長.槍追逐,但只要她一動,紹布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竄走。等於笙回到其他人身邊,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灰白頭髮的少年人又會再次出現。
因為紹布,於笙的脾氣日漸暴躁,曲渺渺非常不安。察覺她的愧疚,曲洱安慰她:紹布不是為了她而來的,浩意山莊所有人都是紹布的仇人。
曲渺渺便想起當日自己被抓走的情景,又想起勃蘭湖再遇時,紹布看他的目光。
“他一直緊跟我們,是為了復仇?”
曲洱毫不猶豫:“那當然。他是苦煉門的人,肯定至今仍以為我們山莊和他們是死敵。”
他們經過了一個奇特的客棧,裡外空空如也。謝長春在客棧裡走了一圈,出來說:“這裡死過許多人。”
客棧外有一個羊圈,裡頭殘留血跡和幾張凝結了黑血的羊皮。於笙看不出那羊皮的來歷,隻覺得聞起來氣味很似人血。
他們在客棧這兒暫留一宿,於笙和謝長春研究那地圖。地圖畫得潦草,大概分出幾大塊區域,是苦煉門各個長老的地界。管理這一帶的長老叫“稚鬼”,是他們沒聽過的名字。
“這一路倒也沒遇上任何麻煩。”謝長春有些狐疑,“我懷疑這個長老或許已經不在此處。”
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赤鳳鎮,穿過赤鳳鎮再抵達紫衣堡,便是兩個長老地界的交點。
和穿過沙漠相比,他們最迫切的,是要找一個苦煉門的人,問出苦煉門的位置。
於笙和他交換目光,謝長春:“不如……”
於笙斬釘截鐵:“不行。”
謝長春:“他一直跟著,我們來個請君入甕,以渺渺當餌,手到擒來。只要抓住他,我們就有可能問出苦煉門的……”
這一段時間在山莊,兩人頻頻見面,於笙看他的目光雖然仍是沒什麽感情,但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充滿憎惡。只是謝長春此言一出,於笙臉色像掛了霜,一雙眼睛裡盡是冷冰冰的漠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果然像你。”
“……於笙!”謝長春低聲道,“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我不是不疼渺渺,只是此行艱難,無論欒秋還是苦煉門都不好找。我們不能在這兒長耗。你我二人完全可以從那個怪物手裡保護好渺渺。”
“萬一呢?”於笙斷然拒絕,“那怪物能對不煩……誰想得到他會對渺渺做什麽?萬一渺渺落到他手裡……”
兩人在客棧裡小聲爭執。風沙聲中,曲渺渺靠在窗邊一動不動,絞著手指。
夜深時分,曲渺渺悄悄起身,推開了客棧的門。
於笙睡得淺,曲洱在門口值守,兩人問她去哪裡,她指指客棧後院:“我去解手。”
曲洱跟著她來到後院,曲渺渺不讓他靠近:“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