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天陽這一爪十分的重。
他本來想擒住曲洱,但被曲渺渺打亂計劃。暴怒令他瞬間起了殺心,狂亂的“明王鏡”也失去控制,他聽見頭骨在自己手中碎裂的聲音,松手後才發現,那是紹布。
手中紅白之物粘膩惡心。曲天陽被身上的疼痛吸引了注意力。低頭看見的,是一左一右兩把扎入他腰間的蟒心劍。
曲天陽松開紹布,兩手同時抓住蟒心劍的劍刃。
他內力渾厚,肌肉結實,蟒心劍刺入兩寸左右,就已經無法再前進。他昔日的兩位愛徒,正懷著殺心與他頑抗。
曲天陽很想說些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白費。謝長春和於笙的“神光訣”應該與欒秋不相上下,曲天陽在這瞬間也實在找不到可以抓住的人,體內的混亂內息令他鼻腔的流血蜿蜒長流,他將力氣聚在手心上,試圖同時折斷這兩把蟒心劍。
但蟒心劍十分堅韌,他竟失敗了。
兩把一模一樣的蟒心劍,是謝長春和於笙的定情之物。
兩人此時同時向曲天陽發起進攻,進退猶如一體。察覺曲天陽的意圖之後,兩人同時踏緊地面,奮力再刺!
已經入肉的蟒心劍飽蘊“神光訣”內力,曲天陽此時體內正縈回澎湃著混亂無比的兩股內勁,力量隻凝聚了一瞬,立刻便散去。他根本無力擰斷蟒心劍。
一聲長嘶!蟒心劍劃破曲天陽雙手掌心,再進數寸,竟然同時刺穿曲天陽側腰!
曲天陽原本還想抓住謝長春或是於笙來幫助自己化功,此時痛得癲狂,再無任何猶豫,雙掌同時朝兩個徒弟擊去。
謝長春和於笙全神貫注對敵,兩人沒有任何的對話與眼神交流,但卻不約而同愈發攥緊了劍柄。複雜得難以理清的悲哀、憤怒和惋惜,讓他們同時生出必死決心,竟然一步也不躲避,目光堅毅,筆直迎向曲天陽落下來的手掌。
在性命危殆的刹那,白歡喜與商歌從旁掠出。一個抓住謝長春衣領,一個用離塵網纏住於笙的腰。
曲天陽的重招擊空了。
一切不過瞬息間發生。他身邊空空如也,欒秋與李舒也從地上抓走了沒有受傷的曲洱和曲渺渺,他腳下只有紹布血肉模糊的屍體。身上兩把入肉的長劍足以說明方才發生的一切,而此時鼻腔中滴落的血才剛剛沾濕他的衣角。
眼前盡是敵人,認得的,認不得的,金羌人,大瑀人。所有人都是他的敵人。
曲天陽忽然發了狠!他拔出兩把蟒心劍,收緊肌肉封閉傷口,竟如猿猴一樣從山壁躍了出去!滴落的鮮血淋淋漓漓,欒秋與李舒緊隨其後衝出去,才攀上山崖,眼前便是一股滿是黃沙的狂風。
等狂風散去,前方已經見不到曲天陽身影了。
李舒呆立眺望眼前戈壁,聽見九雀裂谷中傳來星一夕嘶啞的哭聲。
商祈月和虎釤並未目睹發生的一切。倆人一直在深谷裡照料受傷的十二劍成員。
白歡喜匆匆趕來,告知商祈月紹布出事時,商祈月還以為紹布的瘋病再度發作。
兩人趕到時,李舒已經脫下外套,蓋在了紹布身上。虎釤掀開外套,臉色瞬間煞白。
星一夕呆坐在紹布屍體旁,看見曲渺渺面帶猶豫走近,踟躕後也坐了下來。她握住了紹布的手。
於笙本想把渺渺拉回來,手才伸出去便猶豫了。
“我……我陪他一會兒。”曲渺渺說。
白歡喜四處安慰被巨響和騷亂驚動的苦煉門人。苦煉門中年資較長的弟子們大多被曲天陽打發離開,因他們之中有一些人放走樂契,曲天陽一直懷疑這些人是松撻或者千江的心腹。如今九雀裂谷裡都是年輕的弟子,白歡喜畢竟還頂著個“喜長老”的名頭,且十二劍不在,他說的話自然頗有分量。陳霜與欒蒼水借口幫忙,與白歡喜一同行動。白歡喜也知他們是為了給明夜堂和大瑀江湖人探查地形,但如今苦煉門已經這個樣子,他懶得分辨了,路上甚至主動給身旁兩位介紹起苦煉門來。
謝長春、曲洱和商歌正圍在曲青君身邊。曲青君腹上傷口幾乎能容半個拳頭,十分猙獰。她已經失去了意識。商祈月一摸曲青君脈門,眉頭便蹙了起來。
混亂之後,當夜的九雀裂谷喧嘩熱鬧。
還活著的十二劍蘇醒了,得知曲天陽已經不知所蹤,人人面面相覷。他們對曲天陽的崇敬極深,一個個紛紛要出去尋找。虎釤命白歡喜給他們灌下狠藥,盯著這些人昏睡過去才作罷。
白歡喜縱使舌燦蓮花,在陳霜面前也毫無施展之力。陳霜這幾年在北戎、金羌遊歷,學會了一些金羌話,苦煉門的弟子紛紛向他詢問自己家鄉和親人的情況。陳霜知道多少便說多少,若有不清楚的,便隨手拈個故事來講。他講故事技藝高超,邊講邊套話,入夜了大家也不舍得走,紛紛點了燈圍在陳霜身邊,聽得如癡如醉。
有人攛掇他講大瑀,他便講大瑀。講完大瑀講赤燕,講完赤燕講瓊周,聽得弟子們張開口睜大眼,又是懷疑,又是吃驚。
欒蒼水和陳霜是頭一回見面,看陳霜模樣便生出警惕。他喜歡於笙多年,總覺得江湖上長得俊俏的俠客都是自己敵人,陳霜自然也不例外。但陳霜說話實在有趣,他別別扭扭、心癢難耐地聽,到了大半夜時,看陳霜的目光已經滿是欽佩和仰慕,連於笙來叫他都不肯挪動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