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清在默然中看了看玄昭的臉。
玄昭抬起手,輕輕撫過自己面容, 忽地明白了過來:“因為我的樣貌?”
如今的玄昭, 與過去的玄昭容貌極為相似, 雖然對熟悉他的長清來說, 仔細看來仍能看出區別,但即便如此, 這樣的相似也是無法否認的。
長清點頭說道:“那時候我將你的名字給了剛誕生的新神, 但在我心裡,我只是希望你的力量能夠得到延續, 歸根究底你們仍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玄昭知曉了他的心思:“你不想過多與我接觸。”
正因為心裡清楚兩者不是同一人, 所以在面對如此相似的容貌時,才更想要劃清界限。
玄昭的猜測是正確的,長清點頭, 接著又淡笑著說道:“其實遠遠看著也挺好的,我想著只要能夠保證你的安全,確保玄昭留在這世上最後的這縷力量能夠延續下去, 這就已經夠了, 可誰曾想, 你竟然誤打誤撞闖到後山,和我見了面。不光見面,你後面甚至還賴上了我,天天往後山跑。”
玄昭:“……”
那時候覺得沒有什麽,即便是數日之前,玄昭也覺得沒有什麽,因為按年歲他本就比長清小上許多。
但一旦身份轉換,這種事情再被提及,便有些令人尷尬了。
現在想想,他那時候做過的幼稚事情實在不少,比如為了戰勝長清,偷偷在涼亭裡埋伏,結果差點被長清當成精怪給收了,又比如他逃了仙塾的課,偷偷去其他地方除妖,最後被暄曉上神給揪出來,還是長清來認領他,才讓他的懲罰從輕的。
不管是人是神,少年時期的思維方式確是大同小異,都多少叫成年後的自己無法理解。
不過再想下去,玄昭又覺得似乎都沒什麽關系了,因為在他眼前的人是長清。
見過了他所有模樣,連最狼狽的時候也陪在他身邊的長清。
長清的目光與他交錯,接著又說道:“雖然我最初躲著不肯與你見面,但你回回往後山上面跑,我也便半推半就著不再躲著你了。也許是因為相處得多了,時間長了之後我便也習慣了你的樣子,不再將你與以前的玄昭看成同一人了。”
玄昭神情複雜,以前的事情的確如長清所說,也許最初長清看起來有些奇怪,但隨著後來的相處,他也就變成了玄昭所熟悉的模樣。
不,應該說是二十萬年後的玄昭所熟悉的模樣。
與二十萬年前相比,長清變了許多,從前的他其實並無太多主見,他總是在各種場合裡跟在玄昭的身後,無條件地幫他做任何事情,但卻似乎總沒有太多存在感。
早年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玄昭身旁的人甚至不太會注意到長清的存在。
現在的長清早已不是跟在玄昭身後的那個小跟班,他是神界相當重要的存在,是被所有人所敬重畏懼的大前輩,也是能夠僅憑自身的力量就解決一方大事的強者。
玄昭為長清的變化感到高興的同時,也不禁心中沉重。
多少年的獨自行走,才讓他走到了今天這步,變成如此強者?
若是從前,玄昭必不會讓長清辛苦到這種地步,想起上個二十萬年,長清直到最後仍然是單純無瑕的模樣。
可是抱歉這種話,又豈是如此輕易說出口,便能夠填補如此長時間的空缺的?
玄昭將話語咽下,隻得繼續問道:“你又是何時,知道我就是我?”
長清:“從上次你強行動用力量,導致仙力失控,將自己強行關在星極殿內時,那時候照離過來找我,我趕到星極殿的時候,感覺到了你的力量與平時不同,不是帝君玄昭,而是從前的玄昭。我對你的力量再熟悉不過,我不會感覺錯的。”
原來是那時候起便知道了。
玄昭想到,大概是因為仙胎的原因,他現在的他與過去的他似乎以某種微妙的方式聯系了起來,而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力量和記憶也隨之慢慢複蘇了。
說起仙胎……
玄昭感受著自己神魂中仙胎的動靜,在安撫過因為幻境的存在而躁動的仙胎之後,他再次抬眸,欲言又止地看向了長清。
長清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異狀,關切道:“仙胎又開始折騰你了?”
玄昭無言地搖了搖頭。
這個仙胎,他至今未曾說起來歷。
玄昭於是說道:“我已經想起來了,上次進入迷陣時發生的事情。”
長清的言語霎時止住,隻怔然看著玄昭。
他應該是想詢問什麽,但話到嘴邊卻又忽地止住了,仿佛是擔心問出什麽不想聽到的回答。
兩人的對話到這裡突然停頓下來,玄昭觀察著長清的神態,想判斷他的心思,並且詢問道:“關於上次入迷陣發生的事情,你還有印象嗎?”
長清在沉默之中搖了頭,過會兒才說道:“不太記得清了,從我走進陣法,到帶你們出來,期間的事情並不太清晰。”
玄昭喃喃道:“果然。”
長清蹙起眉頭,突然不大願意去接觸這個話題。
這實在是少見的情形,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長清向來很少露出如此明顯的反對情緒。
玄昭沒想到他會露出這種神態,怔了怔才說道:“你不想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