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宋殊禹放在他雙肩上的手不斷收緊。
“柳玉。”宋殊禹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說帶你去京城看燈會,不是假話。”
柳玉低著頭,盡管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身體的緊繃,那雙濃密的長睫緊張得直顫。
其實宋殊禹有挺多想說的話。
可他知道現在不是說的時候。
即便他想帶柳玉去京城,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如今京城局勢混亂,他的記憶也未完全恢復,自個兒回去都是泥菩薩過河,如何保全得住柳玉?
就怕那些針對他的人盯上柳玉。
“我……”宋殊禹喉頭滾動,掙扎許久,終究隻說了一句,“我希望你能等我。”
“好。”柳玉很輕地點了點頭。
聞言,宋殊禹眼角笑意加深,伸手摸了摸柳玉的腦袋。
他想柳玉應該知道他想說什麽,柳玉心思單純,卻很敏感,否則不會再開了竅的第一時間猜到蘇元對他的感情。
再等等好了。
等他回來。
他回來了就主動把這層窗戶紙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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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柳玉還是拿上了宋殊禹花三兩為他買的衣服,他們回到茶坊,那些人仍舊坐在老位置上,只是一個個愁眉苦臉,見他們走來,才稍微打起精神。
宋殊禹沒有廢話,直截了當地問:“諸位考慮得如何?”
一陣沉默後,開包子鋪的陳老板率先表態。
提前交租金也不是什麽難事,左右能省三個月的租金,他們做生意靠的是長久,要是今兒換個地方、明兒又換個地方,那生意還怎麽做?
陳老板左思右想,便同意了宋殊禹的條件,畢竟細算下來的話,他也不虧。
有陳老板帶頭,剩下的人也紛紛表態,除了一個租了宅子的人不想續租,其他人都現場拿了紙筆和柳玉簽訂契約。
一年的租金可不少,又有不少屋子鋪子,一番折騰下來,等柳玉拿到錢,已是兩個時辰過後了。
柳玉從未拿過這麽多錢,他把大部分的錢都存進了錢莊裡,隻讓錢莊的夥計裝了三十吊錢出來。
三十吊錢滿滿當當地放在一個小木箱裡,捧在手裡沉甸甸的,放在背簍裡和新買的衣服一起背在身後,也能感覺到那結實的重量。
柳玉坐在搖搖晃晃的驢車上,仿佛在做夢一樣。
他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臉。
很疼。
不是在做夢。
旁邊忽然伸來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手拿下,聲音帶笑:“掐自己幹什麽?”
柳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宋殊禹捏在手裡的手,雖然有些別扭,但還是沒有抽出來,他歪著腦袋對宋殊禹笑:“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
宋殊禹也笑:“回去就可以蓋房了。”
今天天氣不錯,秋日的暖陽映在柳玉烏黑的眼眸裡,他笑起來時總是不自覺地眯起眼睛,像一雙彎彎的月亮,迎著陽光,臉頰上兩個淺淺的梨渦格外明顯。
柳玉重重點了下頭:“嗯。”
他們運氣好,這輛驢車上隻載了他們和一個趕集回去的嬸子,那個嬸子坐在他們對面,中間隔了一個高大的竹筐,把視線遮得嚴嚴實實。
柳玉突然想到什麽,從背簍裡摸出一袋準備拿回去裁成桌布的布匹,往宋殊禹的屁股下面一塞。
“甄大哥你坐不慣這種車吧?來墊墊。”
方才他就察覺到了宋殊禹的不自在,還以為宋殊禹只是沒有坐過驢車,後來一想才覺得可能是車上的板子硌著他了。
這輛驢車就是專門用來拉人的,驢是磨上淘汰下來的老驢,做車的木板也是挑挑揀揀下來的便宜貨,木板上沒有墊子,所有坐車的人就這麽坐在光禿禿的木板上。
柳玉自然坐得慣,宋殊禹肯定就坐不慣了。
只是看著宋殊禹被驢車顛得直晃的模樣,柳玉感覺有些新奇,他第一次發現宋殊禹還有適應不了的時候。
宋殊禹的確被顛得很不舒服,剛剛一直忍著,這會兒忍不住了,索性閉目養神。
雖然柳玉把布匹拿給他墊著了,但是體感上並沒有好多少,隻覺胃裡隱隱地在翻騰。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不遠不近地跟在驢車後面。
馬車內部相當寬敞,中間放了一張小小的矮幾,矮幾上面還沏著一壺茶並且放了兩碟桐溪縣裡賣得最好也是最貴的糕點,矮幾兩邊松軟厚實的墊子上坐著兩個人。
那兩個人分別是曾夷和曾飛,他們相對而坐、相顧無言。
半晌,曾飛忐忑開口:“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把大人和那個小少年喊上馬車來?”
曾夷瞥他:“你去?”
曾飛立馬慫了:“那我們還是什麽都裝作沒看見吧。”
“……好。”
第56章 突發事故你去通知一聲,我年後回京(1更)
翌日天剛亮,柳玉便抱著裝了三十吊錢的小箱子去找了毛勝。
毛勝打開小箱子一看,頓時大吃一驚,終於沒忍住問道:“你哪兒來這麽多錢?”
“我把我爹在縣上買的鋪子和宅子都租出去了,提前收了他們一年的租金。”柳玉老實回答。
毛勝知道這些天來柳家發生的事,他也聽人說了案子的結果,好像柳玉要幫柳春華還不少錢,為此他們村的人還組織起來在衙門外面鬧了一陣,想幫柳玉討個說法,無奈縣長鐵了心地要偏向柳春華,讓衙差把鬧事的村民全部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