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猶豫片刻,低低說了聲好,然後小心翼翼地往宋殊禹那邊挪了挪。
隻挪了一點,他的肩膀就碰到了宋殊禹的肩膀。
下一刻,他明顯感受到宋殊禹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
柳玉連忙想要挪回去,誰知一隻手輕輕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別動,就這樣。”
柳玉立即不動了。
“睡吧。”宋殊禹說,“你累了一天了。”
柳玉應了聲好,想了想,又說:“好夢,甄大哥。”
“嗯。”
……
翌日天還未亮,柳玉就醒了。
新的一天有新的事做,他起床穿衣洗漱,去雞籠前把雞蛋撿了,屋裡還有沒洗完的髒衣服,他背上髒衣服直接去了河邊。
等他洗完衣服回來,天色已經大亮。
宋殊禹也起了,身上披著一件外衣,站在堂屋的桌前磨墨,面前展開了一張有些泛黃的宣紙。
柳玉手腳麻利地把衣服晾完,小跑著進了堂屋。
進去看到宋殊禹手執毛筆的畫面,他激動得眼睛都在發亮。
“甄大哥!”
宋殊禹抬眸瞧見柳玉猶如一隻歡快的小鳥,撲騰著翅膀便飛到了他身邊,先低頭看了看他執筆的手勢,又抬頭看了看他的臉,眼中溢滿崇拜之情。
“我以為這些筆墨要放好久才能被甄大哥用上呢,結果這麽快就有用了。”柳玉無不興奮地說道。
宋殊禹的目光掃過柳玉白皙臉頰上的小小梨渦,嘴角輕微地勾了勾:“我寫個字給你看看?”
“好呀好呀!”
“你想我寫哪個字?”
柳玉仰著下巴仔細思考了一下,輕聲問道:“可以寫一個‘柳’字嗎?我的姓氏,元哥哥說那個‘柳’是楊柳的‘柳’。”
第25章 叮囑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一更)
宋殊禹用另一隻手的手背拖住寬大的袖袍,背部微微弓起,下頜低垂,筆尖在宣紙右側懸停片刻,突然抬頭詢問柳玉:“‘玉’是哪個‘玉”字。”
柳玉站在八仙桌的另一側,似乎生怕自己身上的灰塵弄髒桌上的宣紙和物件,他將雙手背在身後,特意和桌子保持了一小段距離。
聽見宋殊禹的問話,還在專注看著桌上的柳玉茫然地跟著抬頭,他和宋殊禹對視了一會兒,恍然地咧嘴笑道:“好像是玉米的‘玉’。”
“好。”
宋殊禹低頭,筆尖落在宣紙上,稍作一頓,隨即遊走起來。
柳玉目不轉睛地看著,烏黑的眼珠跟隨筆尖轉動,他不懂書法,只聽村長和楊郎中他們說過寫的字分許多種,有楷書、草書什麽的,也有自成一派的寫法。
寫字和乾活不同,乾活隻用賣力氣,賣的力氣越多,得到的東西就越多,可寫字講究的是一個巧字,力道要巧,筆鋒要巧,懂得輕重緩急,伸縮有度,才能遊刃有余地寫出好字。
柳玉不知道宋殊禹有沒有寫出村長和楊郎中所說的巧勁兒,但光是看著宋殊禹寫字,他就感覺到了一陣賞心悅目。
宋殊禹不僅寫字行雲流水一般,而且儀態端正,落落大方,仿佛早就像現在這樣站在桌前寫過無數個字了。
很快,“柳玉”二字出現在宣紙上。
宋殊禹提起筆尖,把筆輕擱在右上方的硯台邊緣,接著撚起宣紙的一角轉向柳玉。
八仙桌比較矮,柳玉不得不彎腰把雙手撐在膝蓋上才能湊近一點,他好奇地把宣紙上的兩個字來來回回地看了七八遍。
“原來我名字是這樣寫的。”柳玉伸手指了下其中的“柳”字,“這個字好複雜,還真像楊柳枝一樣,甄大哥你看,這邊像不像垂落的柳條?”
柳玉很是興奮,連帶著說話都比平時高了幾個度。
宋殊禹看了眼柳玉指著的字,眼中有些許笑意浮現:“嗯,很像。”
柳玉又看了一會兒才敢上手碰宣紙,他想要記住這兩個字的寫法,無奈他不懂偏旁部首,也不懂一個字的結構,記了半天,腦海裡只有兩個鬼畫符。
小心翼翼地把宣紙放回原處,柳玉欲言又止地看向宋殊禹。
他沒忘記今天要說的事。
宋殊禹沒有出聲,他仿佛猜到柳玉要說些什麽,目光停在柳玉逐漸漲紅的臉上,安靜地等待下文。
其實宋殊禹早在昨晚便知道柳玉買來這些東西還有別的打算,柳玉過慣了窮苦日子,每天賣力乾活,為了生活精打細算,這樣的孩子不會有了錢就鋪張浪費。
而且柳玉藏不住心事,心裡有想法都寫在臉上,昨晚確實表現得過於明顯了。
不過昨晚柳玉沒說,宋殊禹也就沒問。
倘若柳玉一直不說,可能他也就一直不會問了——他不喜歡多管閑事。
“甄大哥……”柳玉磨蹭半天,還是呐呐地開了口,“實不相瞞,我買來筆墨給你也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說來聽聽。”
“鄒大夫說以後我再有藥材都可以往他們醫館裡送,只要藥材不差,我有多少,他們收多少。”柳玉話音一頓,有些難以啟齒地說,“所以我想——”
“你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