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鴻猝不及防,慘叫出聲。
他試圖掙扎,卻發現那個人的力氣極大,明明看上沒怎麽使勁兒,可硬是抓得他無法動彈。
“你是誰啊?放肆!”邵文鴻齜牙咧嘴地扯著嗓子大喊,“來人啊,還不快把他抓住!”
幾個隨從這才反應過來,正要撲過去,耳邊陡然響起錢永豐的呵斥:“都給我停下。”
隨從們動作一頓,宛若被拎住了脖子的貓,都不敢再上了。
錢永豐氣急敗壞地走到邵文鴻面前,對著邵文鴻的腦袋就是一巴掌:“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把衙差鬧過來才肯罷休嗎?”
接著,他看向宋殊禹:“小兄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也不想在這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被人當笑話看吧?”
宋殊禹並不言語,冷靜地松開了手。
邵文鴻趕緊收回手,撩開衣袖一看,手腕上被捏出了幾條青紅的指印,可想而知對方用了多大的力氣。
他猛地抬頭看向宋殊禹。
這個人究竟是誰?
這力氣竟然比他三表伯那幾個會些功夫的隨從力氣還大,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力氣!
憤怒之余,邵文鴻心裡忽然多出了些許恐懼。
方才不是他的錯覺,倘若沒有三表伯的阻攔,這個人怕是會硬生生地捏斷他的手腕。
宋殊禹眉眼深沉,連一點余光都沒分給邵文鴻,他目光筆直地看著錢永豐,淡淡開口:“老先生,既然你如此在意別人的目光,又何故如此放縱你這個侄子?”
很普通的一句話,似乎沒有任何深層含義。
可錢永豐是何等的人精,幾乎是瞬間就從這番話裡品出一絲不對,他看了邵文鴻一眼,果然邵文鴻沒有聽出任何不對。
“哦?”錢永豐收回目光,平和地笑了笑,“小兄弟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人老了,記性不好,聽不懂那些彎彎繞繞的話。”
宋殊禹也笑:“如此,我便直說了。”
錢永豐沒吭聲。
“聽老先生的口音,是從京城來的?”宋殊禹頓了頓,又說,“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先從桐溪縣搬去京城再急匆匆地回來?”
聽到這裡,錢永豐平和的表面開始維持不住了:“小兄弟還認識京城人士?”
說不認識也認識。
說認識又沒那麽熟。
因為那些人全在他夢中出現。
不過這些話就沒必要說了。
“如今還未臨近年關,老先生就這麽等不及地急匆匆回來了,旁人看了是覺得老先生關心晚輩,不遠千裡趕回來為晚輩慶祝生辰,可我看著怎麽覺得老先生是為了別人而來?”
宋殊禹的語氣不鹹不淡,神情平靜得仿佛在討論今兒天氣的好與壞,只是這些話聽進錢永豐的耳朵裡無異於晴天霹靂。
錢永豐瞳孔一震,腦海裡不可避免地浮出某些危險的想法。
這個人在說什麽?
這個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他那些藏著掖著的花花腸子連邵文鴻都不曾察覺,卻就這麽暴露在了這個人的言語之間!
見宋殊禹還要開口,錢永豐著急地咳嗽了一聲,他對一旁的隨從們使了個眼色,待隨從們上前將其余人隔開後,他對宋殊禹比了個手勢:“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說話?”
宋殊禹還沒回答,衣服便被人拽了一下。
回頭看去,柳玉正惴惴不安地看著他,伸出的手緊緊扯著他的衣角:“甄大哥,別去了,我們還是走吧。”
宋殊禹安靜地看了柳玉一會兒,忽然扯著嘴角笑了起來,和方才對錢永豐的笑比起來,他這會兒的笑自然多了,不再像是戴著一張面具。
“你去普濟醫館裡面等我。”他拉起柳玉的手,很輕地捏了捏柳玉的手指,“我很快回來。”
柳玉垂眸看向宋殊禹拉著自己的手,那隻手很大,幾乎把他的手包了起來。
慢慢地,他的呼吸變緩,一顆七上八下的心也穩了下來。
“好。”他說,“我等你回來。”
旁邊的邵文鴻看到這一幕,牙都快酸掉了,一張臉拉得比馬臉還長。
之前他光顧著看柳玉去了,沒注意到柳玉身邊還跟著這麽一個礙眼的家夥,挺高、挺帥、挺有氣質,就是身上穿著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粗衣爛布。
上衣和褲腿都明顯短了一截。
他們卲府裡最低賤的下人都不會拿這麽差的料子做衣服!
邵文鴻一想到自己方才居然被這樣的人給唬住了,就氣不打一處來,偏偏三表伯在這兒,他再氣也只能忍著。
結果就是越想越氣,氣得一張臉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似的,腦袋直冒煙兒。
另一邊,宋殊禹壓根沒把邵文鴻放在眼裡,他跟著錢永豐來到邵氏醫館的裡屋,錢永豐對這裡很熟,端著一副主人家的姿態,進屋便讓宋殊禹坐下,隨即倒了杯茶送過去。
宋殊禹沒看眼前的茶水,目光始終跟隨錢永豐而動。
錢永豐在宋殊禹對面落座,他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卻沒喝,隻用拇指摩擦著茶杯表面,同時不動聲色地打量宋殊禹。
這裡沒有其他人,宋殊禹便不打算再打謎語,他開門見山地說:“我不是這裡的人,我路過此地不小心受了傷,才被附近村落的村民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