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的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亮形狀,陽光照著他的臉,也把他嘴角的笑意渲染得格外燦爛,他由衷地對兩隻母雞說:“你們好厲害,第一次下蛋就能下這麽大的蛋!”
兩隻母雞以為柳玉又要抓它們,趕緊溜了。
柳玉喜滋滋地抱著籃子,正要往屋裡走,卻仿佛感覺到了什麽,轉頭朝窗戶看去。
那裡沒有別的。
只有窗台上幾枝野菊綻放在陽光下。
……
柳玉用砂鍋熬了一些白米粥,熬到白米粥咕嚕咕嚕冒泡時,便拿了三個雞蛋,和洗乾淨並切成段的韭菜一起放進鍋裡炒。
油是王嬸子在他搬家時送的豬油,只有很小一碗,他不舍得吃,一直放在櫃子裡,這次倒是舍得下狠手了,一挖就是一大杓。
柳玉擔心宋殊禹不夠吃,還揉好麵粉蒸了幾個白花花的饅頭。
饅頭個頭不大,可看著又白又軟,拿開鍋蓋時,熱騰騰的氣兒從饅頭底下飄出,一股屬於饅頭的香味直往柳玉鼻子鑽。
柳玉用筷子戳了戳饅頭,見饅頭蒸得差不多了,自個兒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前前後後忙碌了小半個時辰。
快到晌午時,柳玉才端著盤子往臥房裡走。
他有些懼怕男人,因此將腳步放得極輕,可還是驚動了靠坐在床頭閉眼休息的男人。
宋殊禹一睜眼,就看見柳玉跟受驚的貓兒似的抖了一下,像是在極力壓製自己對他的畏懼,柳玉的身體繃得筆直,一雙滴溜溜的眼睛時不時從他身上掃過。
就是不敢和他對視。
宋殊禹慢慢坐直身體,眼神平淡地注視著柳玉。
沉默半天,柳玉聲如蚊呐地擠出了一句話:“該吃飯了。”
宋殊禹點頭:“好。”
於是柳玉用腳勾來放在床頭的凳子,把手裡的盤子放到凳子上,又將凳子往宋殊禹面前輕輕推了下。
宋殊禹垂眸看了眼盤子裡的食物。
一碗白米粥,一盤雞蛋炒韭菜,一盤堆起來的饅頭以及一碟沾滿油光的蘿卜鹹菜。
都還冒著騰騰熱氣,看著讓人很有胃口。
對於這個清貧的家而言,這頓飯菜算是相當豐盛了。
柳玉把筷子遞給宋殊禹,小聲問道:“你自己可以吃嗎?”
“可以。”宋殊禹接過筷子,看了眼柳玉垂到身側那雙空蕩蕩的手,“你呢?”
“啊?”柳玉下意識將手往身後一收,茫然地眨了眨眼。
“你的筷子呢?”
“哦。”柳玉垂眼避開宋殊禹的視線,他臉頰上泛著淡淡的紅,頗為別扭地開口,“我剛剛吃過了。”
宋殊禹眉心微皺:“什麽時候?”
“就剛剛做飯的時候。”柳玉不願多說這個話題,後退一步,語速飛快地說,“我先去忙了,你吃完喊我一聲,我就在外面,能聽見你的聲音。”
說完,柳玉不等宋殊禹出聲,轉身跑了。
他沒跑多遠,而是坐到了堂屋的桌前,桌上放有一盤蒸餅,同樣冒著熱氣,可和他方才端進臥房裡的食物遠遠沒有可比性。
他拿起一個蒸餅吹了吹熱氣,遞到嘴邊,咬了一口。
入口便是一股蕨菜味。
蒸餅裡蕨菜放得多,麵粉放得少,幾乎嘗不到麵粉的味道。
村裡有人喜歡吃蕨菜,認為蕨菜長得滿山都是,味道也沒有其他野菜那麽苦,而柳玉從小到大吃多了蕨菜,越來越不喜歡這股味道。
蒸餅放了一兩天,再蒸就軟了,多少影響了口感。
然而柳玉仿佛嘗不出味道,一口接著一口地吃著蒸餅,兩邊腮幫子一鼓一鼓,不一會兒就吃完了一個蒸餅。
他伸手要拿第二個蒸餅。
誰知手還沒碰到蒸餅,就覺得眼前光線一暗,有人走到了桌的另一側,沒等他有所反應,只聽啪嗒一聲,那個人把手裡的兩個盤子放到了柳玉面前。
一股饅頭香味和雞蛋香味撲鼻而來。
柳玉伸出去的手還懸在半空中,他怔愣片刻,抬頭看去,對上宋殊禹垂下的目光。
宋殊禹身形高大,往他面前一站,遮擋了他的全部視線,無形的威壓傾倒下來,嚇得柳玉連忙收回懸著的手。
他明明沒有做錯事,可就是做賊心虛。
宋殊禹問:“你不是說你吃過了嗎?”
“……”
柳玉剛才說謊時沒怎麽臉紅,此時被人毫不留情地揭穿謊言,他的臉一下子漲紅成了一顆熟透了的番茄。
番茄從騰架上耷拉下來,無精打采,羞於面對宋殊禹,只有一雙不得已露出來的耳朵完全紅透了。
半晌,柳玉小聲地做出最後的掙扎:“真的吃過了……”
“真的?”
“假的……”柳玉縮著肩膀,像是快哭了,“我騙你的。”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柳玉愣了愣。
宋殊禹轉身回到臥房,把剩下的白米粥和鹹菜一塊兒端了出來,並放到柳玉面前。
“吃吧,不然涼了。”宋殊禹動作緩慢地坐到柳玉身旁,伸手端走蒸餅,放到自己面前。
柳玉怔怔望著宋殊禹拿起一個蒸餅,一口咬掉將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