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塊米糕是她家男人特意留下的,說是讓給她家最小的兒子吃,可那小子皮得很,這會兒也不知跑哪兒野去了。
張嬸子不由分說地把米糕塞到柳玉手裡:“嬸子這裡還有一塊米糕,你拿著。”
柳玉受寵若驚,下意識地推拒。
可張嬸子態度強硬、不容拒絕,她看了眼柳玉背上裝滿衣服的背簍,裡面還有她家的衣服:“你這是要去河邊洗衣服吧?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衣服?”
柳玉雙手捧著米糕,小聲解釋道:“我還從村長那兒拿了幾件髒衣服。”
這是村長幫他找的活兒,洗一件衣服能拿四文錢。
張嬸子一聽便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了然地點了點頭:“那快去吧,免得太陽下山了。”
柳玉把包著米糕的芭蕉葉團揣進懷裡,緊了緊背簍的繩子,向張嬸子和王嬸子告完別後,加快步伐地往河邊去了。
張嬸子和王嬸子看著柳玉遠去的身影,不約而同地搖頭歎息。
“多乖的孩子啊。”
“也就柳春華狠得下心來欺負了。”
……
柳玉要去的河邊在村南的玉潭峰腳下,是玉潭村裡唯一的一條河,大家都把那條河喊做玉潭河。
玉潭河很寬,盡管水流頗急,可水位較淺,村裡人都喜歡來這裡洗衣服。
不過現在正是大家忙碌的時候,來河邊洗衣服的人少,柳玉遠遠地隻瞧見了一個人的身影。
那個人蹲在河邊,正在用棒槌捶打平鋪在河邊石頭上的衣服。
柳玉認出了那個人,他放慢腳步,猶豫片刻,走過去喊道:“連才。”
那個人叫盧連才,是柳玉姑姑的獨子,隻比柳玉小三個月。
盧連才向來不愛搭理柳玉,自打柳玉搬出去後,他更連正眼都沒瞧過柳玉一次。
冷不丁聽見柳玉的聲音,盧連才手上的動作略微停頓,接著連頭也沒回,更加賣力地用棒槌捶打衣服。
柳玉見狀,沉默地走到盧連才旁邊放下背簍。
河邊尖利的石子不少,稍有不慎就會被割破手,因此洗衣服的地兒只有他們腳下這一塊兒。
柳玉知道盧連才不喜歡自己,便識趣地挑了個角落的位置。
就在柳玉把衣服從背簍裡拿出來時,盧連才也在悄悄地斜著眼睛打量柳玉。
幾天沒見,柳玉出落得更好看了,臉蛋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盧連才攥緊棒槌,心裡對柳玉的厭惡節節攀升。
他的目光定格在柳玉白皙的雙手上。
那雙手洗了十幾年的衣服,卻仍舊那麽好看。
反觀自己。
自打柳玉走後,洗衣服的重任全部落到自己身上,明明隻連著洗了七八次的衣服,手指被泡得脹大一圈不說,還磨出了好幾個水泡。
盧連才越想越煩,再注意到柳玉穿著自己曾經不要的衣服,他的腦子還沒轉過來,找茬的話已是脫口而出:“你洗衣服的髒水都流到我這裡來了!”
盧連才一聲嚷懵了柳玉。
柳玉無措地看了過來,一雙眼睛睜得圓圓溜溜,他匆忙地說:“抱歉……”
“我先來的。”盧連才說,“你要麽等我洗完再洗,要麽去下遊洗。”
柳玉不是會與人爭執的性格,哪怕知道盧連才故意為難自己,也還是點了點頭:“我去下遊洗。”
盧連才一拳打到棉花上,非但沒有一點快意,反而心裡的憋悶更甚,他不再理會柳玉,繼續悶頭捶打衣服。
不多時,柳玉背著背簍裡離開了。
這裡只剩盧連才一人。
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葉縫落下細碎的亮點,在河面上跳躍,波光粼粼,有些刺眼。
盧連才洗完一件衣服,剛把衣服擰乾,結果意外地瞧見河對岸似乎躺著什麽東西。
貌似是一個……人?
他趕緊起身仔細一瞧,還真是一個人!
只見那個人上半身在岸上,下半身浸進水裡,一動不動。
盧連才的臉色慘白無比。
反應過來後,他扯著嗓子尖叫起來。
尖叫到一半,他腳下一滑,撲通一聲栽進冰涼的河水裡。
不遠處的柳玉聽見了盧連才的尖叫聲,那聲音很大,在樹林間回蕩,驚得叢林裡的鳥兒接連撲騰。
也把柳玉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冷靜下來後,柳玉毫不猶豫地轉身就往回走,沒走出多遠,盧連才從一棵樹後繞了出來,他半散的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肩上,衣服也濕了大半,看上去狼狽極了。
盧連才瞪眼的眼裡寫滿了驚恐,看見柳玉時宛若看見了救命的浮木一般。
“柳玉!”盧連才一把抓住柳玉的手臂,“有、有死人!”
“死人?哪兒有死人?”
“就在那邊!”盧連才往回指了下,他臉上布滿汗珠,手比聲音還抖得厲害。
柳玉還算冷靜,他問盧連才:“你認識那個人嗎?”
盧連才一個勁兒地搖頭:“我沒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但看那個人的穿著,應該不是咱們村裡的人。”
柳玉想了想,說:“我和你過去看看。”
盧連才實在害怕,可他頭一次遇到這種事,也不知該如何處理,聽柳玉這麽說,便哆哆嗦嗦地跟著柳玉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