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四目相對。
柳玉下意識合攏嘴巴。
宋殊禹拿著筷子的一隻手依然被他抓著,另一隻手撐在桌沿上,維持著靠向他的姿勢,在他不安的注視下,宋殊禹重複了剛剛的話:“是不是被我說中了?”
“沒、沒有。”柳玉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沒有那樣想過。”
宋殊禹沉默地看著他,倏地笑了:“沒有就好。”
說完,站直身體,由著柳玉還抓著自己的手,繼續收拾桌上的碗筷。
這次柳玉沒有阻攔,他的大腦還是漿糊狀態。
片刻,宋殊禹又說:“你現在思考娶妻生子的事確實太早,十六歲的年紀,多讀書多掙錢更重要,先立業後成家,才能避免許多事端。”
柳玉松開了抓著宋殊禹的手,他站在桌前,木起臉看著宋殊禹把碗筷收拾乾淨。
他覺得冤枉。
他真的很少想過娶妻生子的事,昨天不知為何被鬼迷了心竅,娶妻生子的話才脫口而出,可那不是他最真實的期望。
他覺得這樣挺好的。
宋殊禹不走挺好的。
他和宋殊禹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習慣了兩個人,哪怕苦點累點,也不想回到一個人孤零零討生活的日子。
可宋殊禹遲早要走,他不能把這些心裡話告訴宋殊禹。
宋殊禹在這裡住了這麽久,對家裡的東西已經非常熟悉了,他洗完碗筷,又拿來帕子把桌面擦拭乾淨。
期間,柳玉就在邊上看著,偶爾搭把手。
下午,柳玉還有其他事要做,宋殊禹也打算加快速度抄完第一本書籍,忙完過後,兩人便開始各自做各自的事兒。
……
柳春華盼了一個上午,總算在正午時分把自己的寶貝兒子盼回來了。
盧連才坐了許久的牛車,一路顛簸,屁股疼得要命,到家後也沒個好臉色,把氣全部撒在柳春華和盧召田的頭上。
盧召田氣得跳腳,拿起掃帚就要教訓這個沒大沒小的兒子,可掃帚還沒敲出去,就被柳春華一個凶神惡煞的眼神嚇破了膽。
“我們兒子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敢對他對手,我跟你拚了!”
柳春華罵完,轉頭看向盧連才。
她變臉一般,笑呵呵地說:“兒子,娘給你燉了母雞湯,你先去洗個手,娘這就去盛湯。”
“我走了這麽久累都累死了,不想喝湯。”盧連才一臉煩躁。
柳春華聞言,心疼地繞到盧連才身後,替盧連才捏了捏肩膀:“累就回屋歇著,母雞湯給你留著,等你歇完起來再喝。”
“好。”
盧連才抬腳就走。
可走到一半,他想起了今天早上遇到的一件事,連忙轉了回來,“對了,娘,我要跟你說個事兒。”
“什麽事?”
“我們家在縣上的鋪子和住宅不是全部租出去了嗎?今早我準備回來的時候在街上遇到了租我們鋪子的陳老板,他說昨天下午有幾個人在他鋪子外面晃悠,說是找一個叫柳春時的人。”
柳春華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他們找春時?”
“對,就是找柳春時。”盧連才見柳春華唰的一下白了臉,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娘,柳春時是誰?”
柳春華沒有回答盧連才的問題,她像是陡然想通了什麽,猛地上前一步,用力抓住盧連才的肩膀:“他們還說什麽了?他們找春時幹什麽?”
“娘,你抓痛我了!”盧連才嘶了一聲,用力掙開柳春華的束縛後,他滿臉不快地說,“陳老板說,他們自稱以前認識柳春時。”
這一瞬間,柳春華的腦海裡閃過許多猜測,其中最讓她恐懼的猜測便是柳玉的另一個爹從京城找來了。
倘若柳玉的另一個爹真是京城裡的權貴,那麽在他得知自己的親生兒子被她霸佔財產還被她趕出家門之後,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她的全家……
柳春華越想越怕,身體都在發抖。
怎麽辦?
那個人為何找來了?
柳春時不是說過自己和那個人毫無瓜葛了嗎?柳春時騙了她?!
“娘!”盧連才被柳春華難看的臉色嚇到了,和盧召田一起上前一左一後地扶住柳春華,“娘,你怎麽了?”
柳春華身體發軟,沒有反應。
盧連才緊張地看向盧召田:“爹!”
盧召田歎氣:“那個柳春時是柳玉的爹,也是你死去的舅舅。”
盧連才驚訝道:“原來是他!”
“怎麽辦怎麽辦……”柳春華快嚇哭了,“柳玉的另一個爹從京城找來了,要是被他知道我們做過的事,他肯定會找我們算帳。”
“京城?”盧連才松了口氣,拍了拍柳春華的肩膀,“娘你放心,那些人不是從京城來的,他們都是桐溪縣的人。”
“真的?”
“當然真的,陳老板聽人說過他們,貌似是縣上的潑皮無賴,盡乾些見不得人的髒事兒。”
柳春華一時愣住,驚喜來得如此突然,她正要綻放笑容,又聽得盧連才開口了。
“他們說柳春時欠了他們的錢,有人證物證還有縣長大人的公正,本來以為柳春時死了只能算了,結果打聽到柳春時留了屋子和鋪子,就來要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