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剛咬牙切齒地開口,就被不遠處響起的一道清朗聲音打斷。
“甄大哥!”是柳玉的聲音。
蘇元立即閉嘴。
柳玉揚聲問道:“你們還沒說完嗎?”
宋殊禹說:“說完了。”
柳玉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宋殊禹也沒多說什麽,轉身走了。
柳玉從門後探出半個身子,看著宋殊禹向自己走來,不遠處的蘇元還站在原地,偏頭看向他們這邊,眼裡湧動著他讀不懂的情緒。
等宋殊禹走近,柳玉假裝不經意地問:“你們剛剛說了什麽呀?”
宋殊禹和柳玉一起走進院子,見柳玉一副極為好奇卻不得不拚命忍耐的模樣,好笑地反問道:“你想知道嗎?”
聞言,柳玉的眼睫輕輕顫了下。
這是他緊張的表現。
“想知道。”在這種其他人都會扭捏一下的地方,柳玉格外遵循內心的想法,他誠實地點了點頭,“若是甄大哥願意說的話。”
宋殊禹停下腳步,目光落在柳玉的眼睫上。
不知為何,他仿佛感受到了那片眼睫從心尖上掃過的癢意。
他想也許這就是所謂的赤子之心。
所有的彎彎繞繞在柳玉這裡都成了一條直線。
“我幫了他一個忙,他給了我一些銀兩作為酬謝。”宋殊禹拉過柳玉的手,把從蘇元那裡拿到的錢袋放到柳玉手上。
沉甸甸的重量讓柳玉心裡跟著一沉,他一下子猜到了什麽:“甄大哥,這是……”
宋殊禹一看柳玉的表情就知道這孩子在想什麽,他說:“這不是蘇元給你的錢,是他給我的錢,你幫我收著,今後需要時拿出來用。”
柳玉感覺哪裡不對。
可宋殊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抬腳進了屋子。
柳玉跟著進屋,從床底摸出匣子,把錢袋裡的銀兩往匣子裡放時,發現銀兩正好是一兩半。
他放銀兩的動作一頓,歪著腦袋看向床上的宋殊禹。
只見宋殊禹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柳玉想問宋殊禹這些錢是不是蘇元叫他轉交給自己,轉念想到宋殊禹都說了這些錢不關自己的事,又不敢多問了。
他隻好讓自己不要多想,把銀兩放進匣子裡,把匣子藏到床底下。
黃昏時分,乾完活的毛勝來了。
兩人在堂屋角落騰出一塊地,並合力將床組裝起來。
要說堂屋比臥房大,實際上也大不了多少,只是堂屋裡擺放的東西少,除了一張八仙桌和四條長凳外,只剩一個倚牆而立的木櫃,木櫃旁放著幾張小板凳。
如今堂屋裡還多了一張床,看著真是一言難盡。
柳玉早已習慣這個家的環境,可毛勝怎麽看怎麽覺得寒磣。
忙完後,毛勝走出屋子又看到了更加寒磣的露天廚房,一時間表情複雜到了極致。
“柳玉啊,你有錢就把家裡重修一下吧,你看村裡還有哪戶人家住著茅草搭的房子?夏悶冬冷,透風漏雨,還不結實,搭個木房費不了太多的錢。”
柳玉尷尬地摸了摸臉:“毛叔,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沒有多余的錢修房子。”
“嗐,你沒有,你姑姑有啊。”毛勝壓低聲音,湊近了說,“我聽說當年你爹回來還帶了幾張縣上的地契,都被你姑姑佔為己有了吧?要是你能把那幾張地契從你姑姑手裡拿回來,還愁沒錢修房子嗎?”
柳玉被這話嚇了一跳,連忙甩腦袋:“我和我姑姑都分家了,再去算這些舊帳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了?說白了那些地契是你爹留給你的財產,你姑姑的行為叫做非法佔有,告到縣上的衙門裡可是要吃板子的。”
柳玉還是搖頭。
他從小到大想都不敢想這些事。
毛勝勸了幾句無果,隻好作罷,說道:“以後有需要的時候盡管找我,甭跟叔客氣。”
“好的,謝謝毛叔。”
目送毛盛離開,柳玉準備拿出新做的被褥把堂屋裡的床鋪上,結果轉身看見宋殊禹不知何時又起來了,正安安靜靜地站在屋子門口。
柳玉倒沒想過宋殊禹是否聽見了他和毛勝之間的談話,他謹記楊郎中的話,眼睛一瞪,仿佛逮到了宋殊禹的小辮子一般大聲說道:“甄大哥,你怎麽又下床了?楊郎中說得沒錯,你真不老實!”
宋殊禹的目光在柳玉臉上停留了一會兒,才微微笑了下:“我出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你好好躺床上就是幫了我的大忙了,不然楊郎中又要說我了。”想起楊郎中的訓斥,柳玉的臉都快皺成一團了,他竟不知楊郎中還有那麽凶的時候。
把宋殊禹趕到床上,柳玉便挽起袖子氣勢洶洶開始鋪床。
這天夜裡,兩個人總算不用再擠一張床了。
之前柳玉害怕碰著宋殊禹的傷口,睡覺時束手束腳,現在可以自己睡一張床,他心裡別提有多高興。
柳玉向來藏不住心事,心裡高興,臉上也全是笑意,他關上窗戶,把油燈放在窗台上的陶罐旁邊,笑著對宋殊禹說道:“甄大哥,我就睡外面,有事隨時喊我。”
宋殊禹坐在床邊,沉默地看著柳玉眉飛色舞的樣子,心裡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絲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