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被順得舒服了,用腦袋蹭著柳玉的手心,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宋殊禹看著柳玉細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貓頭,過了一會兒,他把小碟子遞過去:“還喂嗎?”
“不喂了。”柳玉說,“它已經吃飽了。”
宋殊禹收回手,掂了掂小碟子裡的肉條,幾乎是滿的,估計沒喂多少,他把小碟子放到桌上:“這貓食量和你一樣小。”
若是往常,柳玉會反駁他幾句,可這會兒,柳玉聽了他的話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垂著眼瞼,認真摸著小貓的腦袋。
其實柳玉心裡一直在打鼓。
他不太想和宋殊禹說話,本以為宋殊禹受了冷落後便會離開,誰知宋殊禹很坐得住,硬是和他面對面地坐了半盞茶的功夫。
盡管柳玉沒有抬頭,卻能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宋殊禹的目光始終集中在自己身上,存在感強得叫他無法忽視。
他咽了口唾沫,正要起身,卻被宋殊禹一把抓住了手腕。
柳玉嚇得身體一抖,險些沒抱住懷裡的小貓,他條件反射地睜圓眼睛,抬頭看向宋殊禹:“你要幹什麽?”
宋殊禹似乎沒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舉動會引起柳玉這麽大的反應,不由得笑了一下,但眼中笑意不多。
“想養貓時就好聲好氣地待我,養了貓後就連正眼都懶得看我一下,我是你用完就扔的工具嗎?”
宋殊禹擔心抓疼了柳玉,沒有用多大的力道,可柳玉還是一副害怕得緊的樣子,微微縮著肩膀,緊繃的神情裡帶著顯而易見的警惕和防備,如此一看,倒是和被他抱在懷裡的小貓如出一轍。
不過柳玉和小貓不一樣。
他一聲令下,便能讓人把這隻不知好歹的小貓扔出去,可他不能如法炮製地讓人把柳玉也扔出去。
那還不如把他自己扔出去。
柳玉和宋殊禹對視半晌,結結巴巴地開了口:“時候不早了,你怎的還不回去休息?”
“……”宋殊禹瞬間有種被氣笑了的感覺,他沉默片刻,慢慢松開柳玉的手,“這裡便是我休息的地方,我不是回來了嗎?”
柳玉茫然:“……這裡是?”
宋殊禹接過他的話:“這裡是我平日居住的庭院,裡面是我平日睡覺的臥房。”
柳玉:“……”
他還以為這裡是劉嬤嬤給他安排的新住處。
宋殊禹好笑地看著柳玉逐漸僵硬的表情,剛想說話,卻見柳玉噌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那我呢?”柳玉著急地問,“我住哪兒?”
宋殊禹單手搭在桌沿邊上,坐姿輕松,他裝模作樣地沉思,須臾,說道:“我不介意分一半的床給你。”
“我不要。”柳玉果斷拒絕,“我要一個人睡。”
這時,宋殊禹有些笑不出來了,他緩緩起身,正色看著柳玉的眼睛:“為什麽?”
“……”柳玉小聲嘀咕,“哪有那麽多為什麽,我就想一個人睡。”
說完,他垂下目光,不敢再和宋殊禹對視。
空氣悶得可怕,只能聽見外面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以及懷裡的小貓發出的咕嚕聲。
柳玉一下又一下地順著貓毛,好像這樣就可以緩解心裡的緊張,結果小貓都在懷裡睡著了,他卻比方才更加緊張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柳玉以為宋殊禹快要發火的時候,宋殊禹冷不丁地說了聲好。
接著,宋殊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柳玉停下手上的動作,愣愣看著宋殊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不知怎的,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猶如喉嚨裡卡著一片檸檬,又酸又澀的感覺順著喉嚨直往下流。
他用力眨了眨眼,勉強把浸到眼睛裡的酸意逼退回去。
其實剛才有那麽一瞬,他差點控制不住地點頭答應。
可轉念想到明檀也住在這個府裡,也許就住在不遠處,當即一盆涼水臨頭潑下,把他潑清醒了。
柳玉在原地站了半晌,抱著小貓走出屋子,丫鬟們都安安靜靜地守在外面,瞧見柳玉出來,一個丫鬟迎上來問:“柳少爺有何吩咐?”
背著宋殊禹,柳玉沒敢直呼其名,隻問:“大人走了嗎?”
“應該是走了。”丫鬟也不清楚。
剛剛他們家大人的臉冷跟得冰塊似的,她們哪兒敢湊上前問,躲都來不及呢。
“那……”柳玉還想問些什麽,又硬生生地忍住了,他換了句話,“那我今晚住哪兒呢?”
“大人吩咐過,柳公子今後就住這裡。”丫鬟說,“柳公子累了嗎?讓奴婢服侍柳公子就寢吧。”
柳玉不知該如何是好,於是胡亂點了點頭。
他不清楚這種高門貴府裡的規矩,在茶坊時,他睡前和謝松一起打盆水擦洗一下身子便是,可在這裡連去哪兒打水都不清楚。
因此柳玉只能回到屋裡,等著丫鬟們準備熱水。
洗澡不在屋子裡洗,而是去專門的浴房。
地上被挖出一個正正方方的洞,裡面鋪滿了純白的磚石,霧氣在水面繚繞,帶著一陣沁人心脾的香味,浴池旁邊放有鏤花屏風以及一個長長的矮桌,桌上擺著一個模樣精美的銅器,飄渺的白色煙霧從銅器裡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