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音未落,柳玉趕緊拉開椅子坐下。
明檀經不住噗嗤一笑,傾身撐著下巴,目光直在柳玉身上打轉,直到感受到身邊那道涼颼颼的目光後,她輕咳一聲,趕緊正了正臉色。
“你好像很怕我。”明檀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柳玉聞言,立即搖頭否認:“沒、沒有。”
“那你結巴什麽?”明檀說,“而且剛剛你看見我就想躲。”
“沒有……”柳玉死鴨子嘴硬,可整張臉都紅透了。
他依然不擅長說謊。
然而明檀沒有就此放過他的意思,她開始猜測:“因為我和攝政王的關系嗎?”
柳玉低頭坐在椅子上,盤子放在腿上,手指扣在盤子的兩邊,緊張得整個人都快繃成一根弦了。
明檀沉默地觀察了柳玉片刻,她發現柳玉的膽子居然如此小,連和她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仿佛稍微一嚇便能把對方嚇出病來。
可之前她親眼看見柳玉毆打攝政王,且回回到肉,打得啪啪直響。
想不到這個小少年還有兩副面孔。
攝政王啊攝政王。
你也有今天。
明檀偷著樂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向柳玉。
柳玉慌忙抬頭看她,盡管臉上都是對她的抗拒,卻猶如被拎起了後頸肉的貓兒似的一動也不敢動。
“你不了解我,等你和我熟悉之後就知道了,我這個人特別好說話。”明檀大大咧咧地將裙擺一掀,一屁股坐到柳玉旁邊的椅子上。
柳玉雙目微睜,下意識抓緊放在腿上的盤子。
明檀仿佛看不到柳玉的緊張,雲淡風輕地為柳玉倒了一杯茶,並將茶杯推到柳玉面前。
“不管你和攝政王之間有何過往,我們能夠相見也是我們的緣分,這裡沒有酒水,我便以茶代酒跟你喝一杯。”說著,明檀端起自己那杯茶,不等柳玉有所反應,她仰頭把茶水一飲而盡。
柳玉見狀,隻得端起茶杯。
他一口氣把茶水喝完,還沒放下茶杯,明檀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和陌生人肌膚相處的感覺讓柳玉相當不適應,若是他人,柳玉應該會第一時間把手抽走。
可眼前抓著他的人是明檀。
他對明檀有愧,一時半會兒就什麽都不敢做了,隻得任由明檀抓著。
明檀面上保持著不變的笑容,眼底生出一抹異色,但一閃即逝,並未讓柳玉捕捉到。
僵持許久,柳玉小聲開口:“夫人?”
明檀驀地回神,卻沒有急著松手,她鄭重其事地說了句:“今後多來府裡走走,遇到事兒就跟攝政王說,別跟他客氣。”
“好、好的……”柳玉漲紅了臉,心裡琢磨著明檀是不是猜到什麽了。
明檀笑了笑,松開手。
等柳玉把手收回,她又說了句:“我看你坐在這兒也不自在,你去外面等著也行,有事兒了我們會喊你。”
柳玉如蒙大赦,起身客套了兩句便跑出了廂房,還順帶關上了房門。
明檀理了理裙擺,跟著起身,但她沒有回到原先的位置上,而是走到一處屏風前面,低聲喊道:“大人。”
“嗯。”屏風後面走出一道高大的人影,正是宋殊禹,他雙手背後,目光仍舊看向緊閉的房門,“如何?”
明檀低頭看著地面,嘴角輕輕抿了抿,有些不確定地出聲:“貌似是——”
拖長的語調讓宋殊禹眉頭一皺,不耐煩地催促:“有什麽直接說。”
明檀吸了口氣:“懷了身孕。”
此話一出,整個廂房瞬間安靜下來。
宋殊禹沒有說話,明檀和坐在椅子上當木頭的邢秀都不敢說話,等到宋殊禹消化完那句話後,明檀才大著膽子繼續說道,“下屬醫術不精,也許會有差錯,但下屬的的確確是……”
頓了頓,她糾正了一下,“不過只是把脈容易出現誤診,積食和實熱等病症也會出現滑脈,還得結合具體情況再做分析。”
宋殊禹又不說話了。
明檀的腦袋都快埋進衣服裡了,她最怕面對沉默不語的攝政王,通常這種時候攝政王都在憋大招,大招一出,死幾個人都算少的了。
就在廂房裡的氣氛壓抑到令人窒息的時候,敲門聲冷不丁地響起。
“客官。”柳玉在門外說,“你們的小菜來了。”
聞言,宋殊禹身上那股駭人的氣勢驟然一收,神色也在不知不覺間緩和了一些,他重新躲回屏風後面。
明檀如釋重負,松了口氣,她飛快地整理好表情,揚聲喊了句進來。
房門被推開,柳玉端著盤子走了進來。
宋殊禹站在屏風和一人高的盆栽之間,透過縫隙觀察正在上菜的柳玉。
柳玉穿著茶坊夥計才穿的衣服,大體白色,袖口和衣領繡著紅色的花紋,腰帶也是紅色,頗為松垮地系在腰間。
從宋殊禹的角度正好能夠看到柳玉的側面,只見柳玉微微躬身,把盤子裡的小菜一碟碟地拿出來。
宋殊禹的視線集中在柳玉的腹部。
有了寬大衣袍的遮擋,並不能看出什麽,可若是和以前做對比的話,就能看出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