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睜開眼睛,視力在這種時候反而會成為阻礙,被迷霧所遮掩,導致沒有辦法“看見”其中他所想要的那一份真實。
帶著靈力的血液毫無疑問刺激到了周遭的那些陰氣,它們比起先前來要更為激動,明王印不堪重負,其上的那些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而宴樂整個人則更像是受了千刀萬剮之刑,幾乎要成為一個血人,所站立的地方,地面上已經濡濕了一小片,是猩紅到刺目的顏色。
只是比這些更可怕的,是在如此濃鬱的陰氣之下迅速滋生的陰鬼。它們或許並不算是特別強大,卻勝在數量實在太多太多,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在教學樓下躁動著,瘋狂的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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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有孩子問,“那是什麽?”
“老師。”有孩子在小聲的哭,“我們是不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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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
明王印撐起的守護結界在無邊的陰氣所化作的厲風下,終於是不堪重負,碎裂開來。
宴樂也在同一時刻,露出一個笑容來。
“找到了。”他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斷線、然後隨著風被刮走的風箏。
少年人依舊沒有睜眼,但手中滿張的弓上卻已經不知何時搭上了一根靈力構築而成的箭,染著血色。
湧動的陰氣,無法忽視的惡意,耳畔不息的悲鳴與嘶吼,來自陰鬼的瘋狂的大笑。
但是在那之下隱藏的,被宴樂所聽見的是屬於顧棲的絕望的哭吼,還有——
那一根深深的植入他的脊骨的,同地面之下未知之物構成了鏈接的“線”。
是操縱著顧棲的行動,禁錮著顧棲的意識,要將這在羅城當中積攢養育了太久太久的死亡與惡意全部都灌注到顧棲的身體裡面,徹底的擊垮他的精神,讓他脫離人類的一方,成為永墜深淵的惡鬼的那根線。
宴樂的手指松開。
這一支以靈力構築、鮮血開鋒的箭便疾射而出,帶著不容忽視的光亮,竟像是這被陰氣籠罩彌漫的漆黑城市當中破開一切的那道天光。
“我有一箭,可平百川。”
箭矢所過之處,所有的陰氣都有如被冰消雪融一般的飛快的退散,消失不見。那些陰鬼——無論是強大的也好,還是弱小的也好,盡皆一視同仁,在箭矢炸開後的靈光下迎來這短暫一生的終結。
於是宴樂同顧棲之間所有的阻礙都被除清,恍若一條被專門開辟出來的、直達的通道。
身著藍服的少年又引了一次弓。
這一次,他睜開了眼睛,同顧棲對視,隨後唇角勾起一點弧度,眼底染上暖意。
如春花初笑,冬梅悄綻。
“再等我一下,七七。”他說,語氣繾綣纏綿,是戀人之間低低的絮語,“我這就去接你。”
第二支箭的箭尖上的那一點靈光已經來到了顧棲的面前。
同之一並而來的是,是宴樂的聲音。
“我有一箭——”
“可定河山!”
作者有話要說:
【他的七七應該去看花開,聽海潮,見四時流動,不需歎春常少,不必感夜苦長。】
是我寫的非常喜歡的一句話!專門劃出來給大家看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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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評論區,老板們有一部分猜的是對的www
第41章
忒休斯之船-07
這一支箭準確的射斷了附著在顧棲脊骨上的黑線。
那根線一斷, 其他那些纏繞在顧棲身上的黑色的絲線撐不住他,便也跟著紛紛斷裂。少年於是從空中墜落了下來, 像是一顆劃過天際的星星, 也像是被折斷了羽翼的飛鳥。
宴樂松開手,那把長弓便潰散掉,成為了散落在地面上的一灘血。
但是他看也沒看, 抬腿一腳踩在了天台的邊緣, 接著毫不猶豫的直接跳了出去。
“風來——”
他在空中飛快的捏了法訣,隨後丟出去數張符籙。
有無形的風應召而來,托在他的身周, 讓他能夠在空中自如的行動。
於是宴樂便得以接住了下墜的飛鳥,將那一顆星星再一次的捧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擁著懷中的少年。對方現在的模樣已經與人類相去甚遠, 額間的鬼角看著有些像是鹿,又或者是一支珊瑚。黑色的鬼紋攀爬在他的肌膚上, 黑與白相互映襯, 帶來了過於濃烈的對比, 有如最濃墨重彩的畫卷。
宴樂伸手幫他理了理凌亂的貼在臉上的頭髮, 眼神都逐漸變的柔軟了下來。
他又成為了平日裡那個會袖著手, 帶著柔和笑容的宴家七子。
“已經沒事了。”他將一個柔軟的吻落在了顧棲的眉心, “我在這裡。”
顧棲的嘴唇動了動。
“七七?”宴樂注意到了,但是卻沒有聽見聲音, 便不免要低頭湊的更近了些, “你要說什麽?”
“快、走。”顧棲重複著。
宴樂愣了愣。
按理來說, 眼下危險已經盡消,剩下的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與之相比, 怕不是怎麽離開羅城外圍那無形的屏障都要來的更為重要一些。
只是下一秒, 宴樂便明白了顧棲為何有此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