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隔著電話交談,而並不是真正的面對面,所以莊羽也就沒有辦法觀察到,顧棲面上的神色在聽到了他的話的時候,一瞬間變的詭異了起來。
世界外側的星空。他在心底默默的念了一遍。
截至目前為止,顧棲從太多的地方聽到過這個詞語。——從宴家家主的那些卷帙浩繁的筆記當中,從加吉拉花有問必答的自述當中,以及現在從莊羽這裡聽到的關於江不換最後留下來的話的轉述當中,這個詞語都被再三的提及,放在一個無論如何都絕對沒有辦法將其忽視的、至高至重的地位上。
他於是仰起頭,長久的凝視天空當中那一塊已經能夠看得出來、在逐步的與周圍的環境融合的五彩石上,看它後面那些翻湧不休的裹挾著星光的液體,在心頭緩緩的敲出一個問號。
為什麽?
星空的外側所代表的,究竟是什麽?
大抵是因為顧棲沉默的時間太久,莊羽在電話那邊“喂喂喂”的喊了他好多聲:“顧棲?顧棲?你還在聽我說話嗎?”
顧棲這才從自己的思緒當中猛的抽離,然後回答了他的話:“我在,怎麽了?”
莊羽出了一口氣:“那就好,你一直不出聲,我都有點害怕。”
畢竟顧棲可是才剛剛從根本尋找不到蹤跡的“失蹤”當中回來啊,這萬一是在和他的童話當中梅開二度的又消失了,莊羽找誰說理去?
這可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顧棲於是暫時的將自己的注意力收攏了回來,問莊羽:“那朵花,現在已經成長到什麽地步了?”
“衛星所能夠探測到的來看,它裸露在地面上的花冠所能夠覆蓋的面積,已經接近整個大洋洲。”莊羽說,“但既然是你在問,那我也和你交個底。”
“顧棲,那朵花隱藏在地面下根系,已經盤踞了整個地球超過四分之一的土地。”
即便是顧棲,聽到了這樣的回答也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按照你這樣的說法的話。”顧棲問,“豈不是那個東西只要稍稍的有所動予兮讀家作,都可能牽一發而動全身,讓整個地球都地震——乃至於是很多地方都不可避免的產生坍塌?”
莊羽沒吭聲,但顯然是默認了這樣的說法。
“根系所牽連的部分只有人類的安全區嗎?”
“那當然不是。”莊羽回答,“加吉拉花還是很一視同仁的——我的意思是,人類的安全區,陰鬼的鬼域,還有雙方之間的共存區,全部都有加吉拉的根系。”
“那陰鬼憑什麽置身事外,只有人類為了這樣的事情頭疼?”顧棲吐槽,“讓他們也出一份力啊……”
莊羽聽不得這話:“你以為我們沒有提過嗎!但是十鬼將一個兩個全部都是油鹽不進的東西!非要守著鬼王宮,說在他們的王回來之前誰都別想讓他們離開半步,他們要為我王守好宮殿以防有宵小進入!”
顧棲沉默片刻,和莊羽說:“那你們試著現在去聯系一下,他們的鬼王回來了。”
“真的?那我去試試……不對你怎麽知道的?!”
然而顧棲對莊羽的這個問題避而不答,只是轉移話題道:“那麽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我還有一些別的事情想要去處理求證一下……”
莊羽生出一種這個家夥又要跑路的不妙預感:“你去哪裡?”
“宴家的族地。”
莊羽:“但是宴家的族地就是加吉拉花最開始生長的地方,以加吉拉為中心,方圓數百裡乃至於更多的面積全部都被它所操縱的傀儡填滿,我覺得你根本過不去。”
“還是說——反攻的號角從這一刻便吹起,我們要開始向著加吉拉開啟那最終的你死我活的決戰?”
“那一個時刻終究會來臨,但不是現在。”顧棲說,“而且我要去的也不是那個已經成為了加吉拉的巢穴的族地。”
不管怎麽說,那個族地不過是在百鬼天災之後,宴家迫於無奈向著世界的劇變低頭妥協的產物;真正的、宴家在其上扎根了千年代代傳承的族地不是能夠建立結界、在天災之後也可以從容生存的居所,因此即便是再怎麽不舍也只能被放棄。
可是那裡才是宴殊同真正的老巢,他千年來的謀劃都在這一片土地上展開。加吉拉是宴殊同從星空的外側帶回來這個世界上面的、原本不應該出現的怪物,顧棲想,即便宴殊同的掃尾做的再怎麽小心和謹慎,在匆匆的撤離下,那裡也一定會留下什麽蛛絲馬跡。
而那就是顧棲需要的線索。
已經到了這一顆星球生死存亡的時刻,甚至都不需要任何人用任何形式去報幕,只需要抬起頭來,朝著那個方向看上一眼,都可以看到那一株一天比一天要顯得更為膨脹和鼓大、在展開的邊緣蠢蠢欲動的金色的巨大花苞——這可絕對不是什麽誇張的形容詞,而只是對現實當中正在發生的事情的描述。
甚至那一朵花苞最外側的花瓣已經張開了一條細微的縫,而從那敞開的縫隙當中,可以看到灑下來的金色的花粉,還有更加中央一些的、隱隱約約的——佇立在加吉拉花的最中央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