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監獄門口站了一小會,俞淮離開了, 他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事情沒做。
其實也不能說是「想起」,畢竟他一直也沒忘記, 只是刻意地拖延了這個事情。
但現在,這個完完全全沒事可做的空檔, 好像找不出什麽理由繼續拖下去了。
他走向居住區, 路過了自己住的那片區域, 往更核心的地方走去。
越往深處走,住所的安保等級就越高,住的人也愈發重要。
俞汀和莫莉兩人生前是聯盟最偉大的科學家,肩負著研製疫苗戰勝孢子的重責,他們的住所當然處於居住區最核心的地段, 甚至需要特殊的審批才能進入那塊區域,這也是俞淮從來沒有到他們那裡去過的原因。
不過現在, 齊中將幫他申請了權限, 讓他去整理父母的遺物。
和巡邏隊員打了招呼,俞淮在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前停下了。
門上安裝的智能設備檢測到有人到來,自動開始運行,淡淡藍光從設備上投射出來, 掃過俞淮的瞳孔,接著指示燈亮了起來,發出「滴」的一聲。
門自動打開了,待俞淮走進去, 又自動關上。
畢竟是第一次來這裡, 房間裡的陳設不可避免地讓他感到陌生, 但又透著一種本該如此的熟悉,甚至讓他聯想起了自己的房間。
原因無他,俞汀和莫莉的住所實在太簡潔了,寥寥無幾的家具讓原本算不上多麽寬闊的房間變得空曠起來。
房間裡各種物品的擺放嚴謹而不失隨意,床頭櫃上擺著半杯水,玻璃杯旁放著一個白色藥瓶,上面貼著「一日兩粒」的便簽。
看上去就像住在這裡的人特意準備好,等晚上下班回來,就可以直接往半杯涼水裡摻些開水,方便吃藥。
俞淮不記得俞汀和莫莉誰生病了,他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他走到床頭櫃前,拿起藥瓶看了一圈,瓶身是空白的,沒有標注藥名,大概是自己配的藥。
猶豫了下,俞淮將藥瓶放進衣服口袋裡。
書桌上放著整齊的兩摞資料,旁邊放著一盞台燈,燈下擺著一個相框,裡面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照片裡的俞莫夫婦穿著居家的衣服,而他們中間的俞淮則穿著軍校的製服,笑得一臉燦爛。
這是失憶前的他,也是俞汀和莫莉最懷念的那個他。
俞淮拿起相框,看著裡面的人,嘗試性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稱不上笑容的笑容。
他感到很不習慣,唇角慢慢撇了下去,最後抿成一條直線。
照片裡的人是他又不是他。
俞淮最後看了相框裡的俞汀和莫莉一眼,放下了相框,沒有放回原位,而是倒扣在書桌上。
這是他和俞莫夫婦唯一一張合影,但他卻並不想將它帶走。
照片裡的自己讓他感到陌生,他想這張照片,對於俞汀和莫莉的意義或許更大一點,不如留在這裡。
旁邊的兩摞資料才是他需要帶走的東西。
俞淮簡單翻看了一下那些資料,確定都是和孢子研究相關的,他又看向書櫃裡的書,那些被翻閱得頁緣泛黃的專業書籍,利昂可能會需要它們。
將可能有用的書籍羅列好,和資料放在一起,俞淮又拉開了書桌的抽屜,或許這裡也會放著什麽有用的東西。
出乎意料的,空洞的抽屜裡隻放了一本皮面的筆記本。
是研究手劄之類的東西麽?
俞淮把筆記本拿起來,隨意翻開一頁。
盡管現在科學技術十分發達,像俞汀和莫莉這樣老派的科學家仍然保留著看紙質書、用紙筆記錄的習慣,並把這個習慣傳遞給了俞淮。
除了很少一部分像他們這樣的人,現在已經基本沒有人使用紙筆,更別說用筆記本記日記了。
俞淮現在手上這一本,看起來就像是莫莉的日記。
[4204.03.05;
舷窗外仍然是一望無垠的宇宙,不知道地面上的情況怎麽樣。
這段時間研究進展得很順利,我們突破了困擾已久的瓶頸,疫苗的成功研製指日可待。
小淮又去地面上執行任務了,希望他也一切順利,早點回來。]
俞淮往前翻了幾頁。
[4203.11.24;
不知不覺黎明號已經發射半年了,時間在永恆不變的宇宙裡顯得如此微渺,我已經開始分不清晝夜了。
最近我們的研究陷入了一個難解的死循環中,要是利昂還在就好了,這孩子是個名副其實的天才,總是能跳出思維局限想到新思路。
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他一定能成為跨時代的偉大科學家,可惜……是我們對不起他。
小淮最近的狀態不是很好,我和俞汀在焦頭爛額的研究之余,還得時刻注意著他,唉,希望能早點找到治好他的辦法。]
看到這裡,俞淮的眉心微微蹙起。
在從那次事故中痊愈之後,他不記得自己有生過病,並且自從黎明號升空,他加入了救援隊,而俞莫夫婦忙於疫苗研製,他們的相處時間就越來越少了,「時刻」這個詞語用得多少有些突兀。
或許是莫莉對他太過關心,畢竟母親對於自己的孩子都是非常敏感的。
抱著這種疑惑,俞淮仔細看了前後兩頁的內容。
他的記憶力雖然很強,但也不會精確到自己過去的每一天在做什麽,但通過莫莉的日記,他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