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大人懶洋洋地坐在惡魂之玉上,瞅著靈四處發瘋,笑得開心,嘴上更是不饒人,心裡卻沒什麽底。
要想離開萬噬裂谷,一是要恢復清醒,二得把死時遺落在某處的補天石召喚過來。恢復神智倒是不難,這回他甚至比以往清醒得更早,但在召喚補天石的時候,卻出了點小小的問題。
自己的那塊補天石不知被誰灌了迷魂湯藥,明明感受到了召喚,卻仍然賴著不肯動,敷衍地應付兩下,甚至還傳遞回來一絲絲抗拒的念頭。
按理說,補天石與自己之間有著玄妙的聯系,不論身在何處都能應召,普通的封印也難以阻攔。這個召喚的范圍究竟有多大,他沒仔細算過,但從最初補天石的應召之地——青崖山來看——只要不丟在天道管轄的雲境裡,哪怕隔著萬水千山再加個天塹也能叫得動。
那麽補天石拒絕應召就顯得十分奇怪了。
於是這些日子以來,魔尊大人堅持不懈地對此石進行了威逼利誘、連哄帶騙等等諸多手段,直到今天——他發現自己聯系不上補天石了。
好像是嫌他太煩,單方面掐斷了聯系。
溫千曉:“???”
越想越氣,又把靈罵了一頓。
靈發完瘋撞完牆,抽抽噎噎地撲倒在頭骨頂上,尖叫道:“我要以這裡萬、萬千怨魂之名詛咒……詛咒你!!!永生永世……”
它還沒來得及念出詛咒,忽然渾身一僵,“吧嗒”摔在地上,摔成了一灘黑黢黢的黏液。黏液蠕動了一下,發出了虛弱的疑問:“那那那是什麽……什麽東西?”
谷底永恆不變的長夜中,一團不知從何而來的五色光暈驟然撕裂了黑暗,閃爍著朦朧的光輝,晃晃悠悠地飄落下來,仿佛破曉時雲霧間噴薄而出的光。
光暈裡裹著一個蜷縮的人影。
仔細看去,似乎還懷抱著一隻雪白的小獸。
溫千曉神色劇變,猛地站了起來,一不小心腳踢翻了屁股底下的凳子:“阿霜!?”
靈:“???”
靈淒淒慘慘地哭嚷起來:“我的本體……本體嗚嗚嗚……”
白子遊不能視物,隻覺好像墜入雲裡霧裡,仿佛成了一朵飄蕩的蒲公英,飄了許久才落回到堅硬的地面上。
落地之後,他立刻一骨碌爬起來,像一隻警覺的小獸,摸出早就準備好的防禦法器,在原地呆了片刻,確定周圍沒有危險,才開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朝前走,旋即就被谷底的寒氣凍得打了個哆嗦。
小仙君瑟縮起來,一邊不住地打著噴嚏,一邊輕聲喚道:“千……千曉?阿嚏!好冷……”
魔尊大人頓時急了。
自己被困在頭骨之中,可不只是簡簡單單地無法離開。
這屍體原是他的軀殼,更是他的“存在”。只要蛟骨不毀,他就能藉由這“存在”一次次地復活,但在離開萬噬裂谷之前,只有極少數特殊的東西能夠發現這種狀態下的自己。
比如惡魂之玉,比如補天石。
反正不是人。
果然,小仙君從頭骨旁邊經過,什麽也沒找到。
溫千曉歎了口氣,跌坐回惡魂之玉上,支著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家道侶,看著他獨自在那裡兜兜轉轉繞圈。
“……阿霜。”
“阿霜,阿霜。”
“阿霜啊——”魔尊大人一口氣還沒吐完,就見白子遊猛然回身,略顯失焦的目光搜尋一陣,居然落在了頭骨附近。
他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把自己憋死,驚疑不定地站起身,在頭骨內飄了一圈,湊近眼眶,試探道:“阿霜?你聽得到我說話?”
白子遊抿著唇,居然真的慢慢靠了過來,反反覆複摸著頭骨上略顯粗糙的裂痕,神色猶豫。他能感覺到呼喚的源頭就在那裡,可裡面還盤踞著一團充滿了惡意的東西,看起來不太好惹。
花糕“吱吱”叫嚷兩聲,探進衣襟裡扒拉一陣,叼出了那枚紅豔漂亮的瑪瑙耳墜。
丹田忽然起了異動。
與此同時,靈台驟然被五色靈光籠罩,聲勢浩大,裹挾著小仙君羸弱的意識,轉瞬就將他卷入了一個空茫的世界。
耳墜化作一枚扳指緊緊套在了手上,失去意識的肉身睜著失神的眸子,緩緩抬起手,探入蛟龍頭骨之中,五指收緊,猛地攥住了惡魂之玉。
暗芒與白光刹那迸發,勢如水火,整個谷底一瞬亮如白晝!
五色靈力源源不斷地從丹田湧出,這些年吞吃積攢下來的所有力量傾巢而出,匯聚到食指的瑪瑙扳指之上,死死咬住惡魂之玉。
兩者刹那間交鋒數百次,力量瘋狂而激烈地對撞在一起,仿佛一柄刀子正用力刮過玉石表面,不斷迸出火星子來。
那匯集了世間至惡的黑色石頭劇烈顫抖著,摔在地上的靈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扭動翻滾著,根本無法抵擋補天石那至純至善的力量。
須臾。
惡魂之玉上出現了一點溫潤的白。
漆黑的石頭被一寸寸洗去了髒汙,仿佛脫胎換骨,露出底下瑩潤的玉質來,最後隻留下一塊小小的黑斑,無法徹底洗淨。
溫千曉離得最近,被靈力波衝擊頭昏眼花,差一點就魂飛魄散了,趕緊連滾帶爬地從失去束縛的頭骨中逃出來,溜到了自家道侶的肩上,再檢查了一下元神,發現沒有缺胳膊斷腿,這才徹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