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見狀原本是想安撫民眾情緒的, 但她一人難抵百十口,聲音再大也會被淹沒,無人聽她說, 最後隻得沉默。
其實他們說得沒錯,這湯藥方是挽月從醫書上摘抄下來的,只針對以往的疫病, 並不十分適合醉夢城此處的疫情,但她翻遍醫書也未找到有類似的疫病先例, 眼下隻得死馬當活馬醫,先用舊藥方頂著。
眾人見她不作聲,神情愈發激動, 言辭也愈發激烈,紛紛開始揣測起來,是不是這疫病根本無藥可治,挽月一直在欺騙他們, 要挽月給他們一個準確答覆。
越來越多的人朝著挽月湧過來, 似是要將她淹沒在人潮中, 忽然有人從外邊破開人群, 橫衝直撞到挽月身邊,張開雙臂將她擋在身後,怒氣衝衝道:“你們想幹什麽?!挽月姑娘為了這場疫病,已經不眠不休幾天幾日,你們還想如何?!”
少年的聲音洪亮,在喧鬧的人群中擲地有聲,四周為之一靜,眾人面面相覷。
“挽月姑娘醫術如何,想必去過濟世堂的人都知曉,”張嵐道:“如今疫病來襲,最是該稍安勿躁,彼此信任的時候,若你們每日都如此,挽月姑娘怎麽安心研製藥方?”
人群中,一開始推倒藥碗的老頭聞言冷哼一聲,“說的比唱的好聽,這麽多日過去,每日都有人因疫病而死,研製出來的藥方在哪裡?我是一把老骨頭了,死也就死了,可憐我的孫兒他才幾歲,也不知這天殺的疫病是從何處傳來的..”
老頭兒的聲音哽咽,他腳步站著個五六歲的孩童見狀也跟著嚎哭起來,圍觀的人跟著眼眶微紅,默默掉起了淚。
挽月輕歎一口氣,她越過張嵐,在小男孩身邊蹲下,替他拭去眼淚,哄道:“別哭了,姐姐給你這個。”
挽月從袖中掏出支竹蜻蜓遞到他面前,小男孩立即被吸引了目光,歡喜地接過竹蜻蜓研究了起來。
挽月站起來,她看了一眼四周眼巴巴注視著她的百姓們,緩緩道:“三日,你們再給我三日的時間,我定會研製出藥方,治好大家的。”
“挽月?!”張嵐聞言震驚地看著她,他這幾日一直陪在挽月身邊,知曉她已經翻遍醫書,試遍藥方,但都不見效果。
如今,挽月竟當眾如此說,萬一三日後研製不出藥方,激憤的百姓會如何,張嵐不敢相信。
挽月說完這句話便轉身離開,沒在疫區多停留,張嵐追在她身後,直到身後不再有那些病患,張嵐才攔截住挽月的去路。
他收回手,喘了口氣,才道:“挽月,疫病與你無關,你不必如此..”
“怎會無關?”挽月看著張嵐,輕聲道:“我是一名醫修,治病救人是我該做的,如今醉夢城這般情形,我怎能袖手旁觀?”
張嵐看著她,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來阻止她。
“張公子,你不必擔心。”挽月道:“我昨夜翻了一本古籍,發現上面有記載許多世間罕見的靈草藥,有一種就叫「玉骨花」,隨身攜帶可百毒不侵,入藥可醫治百病,它定能解此次的疫病。”
“當真?”張嵐聞言一喜,急道:“這花生長在何處?咱們快去尋來!”
挽月站著沒動,過來一會兒,她道:“此處凶險,又路程遙遠,張公子你就留在此處吧。”
這種靈草藥最喜歡生長在雪山峭壁上,因四季覆雪,根莖清透,才得名「玉骨花」,而且這種天靈地寶一般都會有凶猛異獸守護,但挽月並不打算告知張嵐這些。
“你要自己去?”張嵐聞言,立即道:“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挽月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並未再說話。
張嵐在挽月的目光中,漸漸沉下了心,他深知自己跟著去,只會拖累挽月,自己修為太低,若是再高一點,挽月就不會如此嫌棄他。
張嵐從來沒有哪一刻,這麽迫切地想提升修為,想入仙府修煉過。
良久,挽月道:“剛才謝謝你替我解圍,你在醉夢城等著我,待我三日後回來..我帶你去看山裡的日出夕陽,好不好?”
張嵐一愣,被她這話砸得暈頭轉向,只顧著歡喜雀躍,哪裡會說不好,一心一意地盼著挽月回來。
宣霜在心中歎了一口氣,他看著挽月悄聲離開醉夢城,沒告知撫星,看著她一人禦劍疾行千裡,迎著風雪獨上雪山之巔。
此處終年飄雪,積雪厚重,渡劫期以下的修士來此都要受限,更何況是挽月一個剛化形不久的花妖?
玉骨花晶瑩剔透,藏在雪山裡,無異於大海撈針,挽月爬上雪山時,靈力幾近枯竭,也許是蒼天有眼,真讓她在峭壁角看見了古籍上的玉骨花。
宣霜看著她小心翼翼將玉骨花收入袖中,下一瞬,拐角躥出來一條黑影朝她襲來。
是一條蝰蛇,身上遍布繁複花紋,身形龐大,絲毫不給挽月喘息的機會,兩人纏鬥間,雪山崩塌,挽月跌入雪堆裡。
蝰蛇窮追不舍,挽月被它利齒叼住,腹部流出鮮血,她的靈力已然耗盡,但挽月敢孤身來此,不會沒做任何準備。
宣霜看見她從袖中掏出一把粉末狀的東西反手塞入蝰蛇口中,蝰蛇嘶鳴起來,挽月從它口中逃生,立即禦劍逃離此處。
挽月強撐著回到醉夢城時,已是三日之期的最後一日,張嵐與撫星已在城門等候多時。
宣霜視線裡的城門越來越近,張嵐與撫星二人的身形卻越來越模糊,宣霜知曉挽月這是已經撐到極致,再也堅持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