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雲的心倒是一點點地涼了下來。
他原本以為自己是個知足的,剛開始只是想遠遠地看著師父,後來貪心地想留在隴西軍營裡,而現在又開始妄圖和江懿住在一起。
但怎麽可能呢?
裴向雲比誰都清楚江懿心有多狠,自從猜到師父或許也是帶著記憶重生時,便放棄了能與他親密接觸的奢望。
陸繹風適時地出來打圓場:“既然如此,這不就皆大歡喜了?江子明這人嘴忒毒,你這小孩怎麽就認死理要跟著他?”
裴向雲動了動唇,小聲說:“他好看……”
江懿原本正準備再擠兌兩句,聽了他這話後驀地動作一僵,神色變得有些怪異。
陸繹風沒忍住笑了:“這小孩真實誠,本王喜歡。”
江懿挑眉,看著這一帳皆大歡喜的氣氛,心裡的不悅更甚。
倒是自己像那個挑事找茬的。
他面色漸冷,視線淡漠地從裴向雲臉上掃過,對張戎道:“既然將軍願意收留他,那便看好他莫要到處亂跑,最好一次都別讓我看見。”
江懿的話頭頓了下,加重語氣道:“讓我見一次,我便打他一次,直到打死為止。”
作者有話說:
被丟棄的狗子的一生;
今晚還有一更。
封校日記:
學校好像抬走一個出血熱的,腦闊疼
第32章
或許是他那晚的威脅確實起了作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裴向雲都沒再出現在他面前過。
江懿這些日子也並未過得十分順心。
他先是點燈熬油不眠不休了幾個晚上,將上輩子可能造成「國破家亡」的細節羅列了出來,卻根本摸不著頭緒。
或許因為太害怕那隻扇動翅膀的蝴蝶吧。
江懿的記憶很混亂,對於現世的事情記得不多,唯獨一句「蝴蝶效應」被烙在了記憶中。
他原本以為重生一次,定然大部分事都會盡在掌握之中,可到頭來梳理一遍,卻發現完全是自己想得過於簡單了。
雖然這些事都讓他刻骨銘心,但羅列出來後卻並不清楚哪件才是悲劇的導火索。
而最歷歷在目的便是那夜裴向雲一反常態來與自己告別的場景。
江懿還沒將這一堆上輩子的陳芝麻爛谷子理明白,燕都的書函便一封一封地遞到了隴西。
他不看都知道,鐵定是朝中那幫酸儒養精蓄銳了一個冬天,又開始孜孜不倦地來找茬了。
大燕兩處與別國接壤的地方都駐扎了軍隊,除了隴西軍便是寧北軍。這兩年的烏斯君主頻頻與大燕示好,三番五次要與大燕簽訂盟約。
可烏斯卻並非只有一個君主,還有割據的幾個親王勢力。
現在掌權的烏斯君主生性多疑,每天都擔心底下那幾個不懷好意的兄弟把自己連人帶皇位端了,於是將算盤打到了大燕這邊。
上輩子江懿遠在隴西,對朝中的局勢愛莫能助,只能眼睜睜看著大燕與烏斯簽訂條約,用半個渝州換來烏斯每年進貢的牲畜與銀錢。
大燕本就重文輕武,每年國庫撥給隴西和寧北的錢越來越少,簽了盟約後更是直接砍半,氣得張老將軍連續好幾天都沒睡得著覺。
何其糊塗……
這輩子江懿絕對不會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現在的這些書函還只是一些小道消息,待到那群文臣將結盟這件事提出來,無論隴西離燕都多遠,他都要殺回去。
他倒是要看看,哪個膽子這麽大的敢蠱惑皇帝簽了這離譜的盟約。
驚蟄後隴西的雨水也多了起來,卻仍寒風料峭,張戎依著每日的慣例巡視兵將操/練時,發現校場外站著一個人影。
隴西軍營從來不虧了將士們的夥食,裴向雲又是與張戎住在一起,每日餐食自然比先前在烏斯的好了十幾倍。
他又正好是長身體的年齡,營養跟上後身子也跟著竄高,不過月余,便已經比張戎隻矮半個頭了。
張戎完全把他當成了第二個兒子。
在他看來這孩子的身世雖然說不清,但確實是個聽話懂事。
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身份特殊,也從不隨意出營帳亂逛,如有出門的必要,是一定會和他再三打招呼的。
張戎觀察裴向雲觀察了大概有一個多月,這才放下一半的戒備來。
這孩子或許真的是恰巧來了隴西軍營,而並非懷有什麽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在這兒站著做什麽呢?”張戎走到裴向雲身前,“今天穿得有點少,冷不冷?”
裴向雲抬眸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沒事,不冷。”
上輩子他又偏執又強,覺得整個隴西軍營裡除了江懿以外沒有一個好人,尤其是張戎。
裴向雲不知多少次聽見這個老將軍與師父在帳中聊天,基本說兩句就會扯回他身上,勸江懿快些將自己從隴西軍營帶走,帶回燕都衙門裡安排個閑散的職位也好,就是別留在軍營中。
故而他上輩子一直在心裡暗自恨著張戎,恨著隴西軍營的所有人,覺得他們帶著成見看他在背後詆毀他,卻全然沒意識到分明是自己先選擇了隱瞞身世的。
重生一次,原先看不懂,看不明白的一些事忽然變得豁然開朗了。
思及此處,裴向雲微微仰頭:“謝謝將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