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晏然若有所覺地抬頭,看見雪片在半空打著旋落在地上:“下雪了。”
陸繹風將外袍脫下披在她身上:“回屋說麽?”
梅晏然卻搖了搖頭,小心地將那卷軸收了起來:“不了,我還有事。”
陸繹風有些驚訝:“今天怎的走這麽早?”
“說了有事嘛。”
“你要去哪?”他鍥而不舍地追問道,“可有人陪著?要我同你一起去嗎?”
梅晏然避開他的目光,說得很含糊:“去洪清寺,不要你陪。”
“注意安全。”
陸繹風抬手將她的一縷發絲撫去耳後:“早些回家,別在外頭逛太久。”
“你今天怎麽了?”
梅晏然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這麽溫柔,是被精怪奪舍了嗎?”
“先前小爺待你不好麽祖宗?”
陸繹風挑眉,徑直輕輕擰了她臉頰:“小沒良心的。”
梅晏然吃痛,直接踩了他的腳。陸繹風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把手松開,怒道:“說你兩句都不行,還有沒有王法了?”
“沒有。”
梅晏然哼了一聲,把肩上披著的外袍脫下丟回陸繹風懷裡:“本王妃走了,不用送。”
“等等。”
陸繹風轉身回了府中,再出來時手裡拿了枚簪子。
簪子造型獨特,是外面沒有的風格。他小心地將簪子戴在少女的發間,向後退了退,覺得配極了。
之前那次沒來得及將自己做的簪子送給她,倒是成了讓他後悔遺憾半輩子的事。
梅晏然摸了摸發間的簪子,小聲道:“這是什麽呀?”
“我自己做的,送你。”
陸繹風輕咳一聲,別扭道:“隨手打發時間做著玩的。”
梅晏然“哦”了一聲:“就算你把本王妃哄高興了吧,三日後的夜宴……”
“若你想去便去。”
陸繹風把她肩上的雪拂去:“方才我仔細想了下,不能光憑我的意願強行要求你做什麽事。去也好,不去也罷,我會護著你周全。”
梅晏然愣了半晌,忽然笑了。
她踮著腳抬手,也向他頭上摸去:“你頭髮上全是雪。”
小姑娘一雙眼亮晶晶的,小聲說:“這麽看......好像我們一起白頭啊。”
***
正月初二,元夕夜宴照常舉行。
梅晏然穿了一身雪白的狐裘,斂了平日那股子鬼精鬼靈的勁兒,安分地待在他身邊,只是一雙眼睛四處亂轉,不停地打量著周圍走過的朝臣女眷,拽了拽陸繹風的胳膊:“她們好漂亮啊。”
陸繹風的目光卻流連在那些穿著灰藍襖子的太監身上,聞言敷衍地“嗯”了一聲,剛想叮囑小姑娘別亂跑,卻聽她有些欣喜地低呼了一聲:“是江大人!”
......看見江子明就讓你這麽開心嗎?
陸繹風臉色還沒來得及完全垮下來,便看見梅晏然撒了自己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江懿身邊而去——
可目標卻並非丞相大人,而是跟在他後面的男人。
陸繹風的臉色冷了幾分,有些不耐地輕輕“嘖”了一聲。
當年慫恿江子明把這狼崽子撿回來的時候本著個看熱鬧的心思,卻怎麽也沒想到自家小丫頭卻和那人玩到一起去了。
豈有此理。
陸繹風不鹹不淡地和江懿打了個招呼,而後一直盯著裴向雲,把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眉眼陰鷙,虎背熊腰,面容猙獰,空有蠻力,可真是......
他還沒在心裡想完,就看見梅晏然踮腳將裴向雲肩上落的雪拍淨,而後往他手裡塞了什麽東西。
......這是在說什麽呢?
陸繹風的聲音中隱隱多了幾分咬牙切齒:“梅晏然,走了。”
小姑娘回頭對他笑了下,又緊接著和裴向雲說了什麽,然後轉身向他跑來。
“不是與你講過不要隨便跑,今天很危險嗎?”
陸繹風低聲道:“出事了怎麽辦?”
“裴兄是個好人,他不會傷我的,”梅晏然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似乎察覺出他好像有些生氣,“更何況不是還有阿風嗎?”
說的倒是不假。
縱然陸繹風尚未搞明白所謂“重生”到底是什麽,可今天這個日子卻不得不被他深深地刻在回憶中,烙進骨子裡,永生永世都忘不掉。
他向洪文帝問了安,牽著梅晏然落座,卻見她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目光忽然鎖住了一個地方。
“阿風,我看見宣姐姐在向我招手,”她小聲說,“我去見她一面可以嗎?”
陸繹風想都沒想便拒絕了她:“不行。”
“可那是宣姐姐呀。”
梅晏然眨了眨眼,眸中帶著幾分懇求:“我就去一下下,馬上回來。”
陸繹風觸到她眸中的神色,輕歎一聲:“那我陪你去,好不好?”
梅晏然似乎有些驚訝。
平日陸繹風是斷然不會這樣要求的,怎麽今日卻一反常態,處處要和自己待在一起?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其中緣由,隻點頭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