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傷口不算深。江懿驚魂未定地將那柄水果刀放在床頭櫃上,轉而對裴向雲怒目而視:“你是不是有病?你拿刀幹什麽?”
裴向雲紅了眼睛,抱著頭靠在牆上,喃喃道:“我做了對不起師父的事,留著也沒用,不如直接割了。”
什麽?
江懿疑心自己聽錯了,擰著眉問道:“割……什麽?”
裴向雲的目光下移,落在那處尚算精神的物事上:“是我對他不忠,既然我這樣沒用管不住自己,那不如自宮向他謝罪。”
這股子莽勁全世界除了裴向雲那個蠢貨找不到第二個。
江懿差點被他氣笑了。
他冷著臉道:“滾過來坐下。”
裴向雲身子抖了下,本想抗拒他對自己的命令,卻仍控制不住地挪到床邊坐下。
江懿沒好氣地將衣領向下扯了扯:“這個你昨晚在玄關發瘋,一口啃上來的。”
“哦。”
裴向雲心虛地瞥了他一眼,而後又垂下頭去。
“而且喝醉了是硬/不/起來的,你睡得和死豬一樣,我們什麽都沒發生過,”江懿冷笑一聲,“好生留著吧,這回你滿意了?”
裴向雲臉上有些發燙,又“哦”了一聲。
江懿說完向後倒去,再次陷進床褥裡,聲音慵懶:“你不想睡就滾外面客廳自己玩去,別打擾我睡覺。”
裴向雲踟躕半晌,小聲道:“要不我還是回家吧,在這兒有點太麻煩你了。”
江懿的聲音有些悶:“你手機屏都摔碎了,能去哪?”
裴向雲下意識地問他:“屏碎了不能用嗎?”
對方沉默半晌,聲音中多了幾分咬牙切齒:“行,你愛去哪去哪,回家室友不在沒飯吃餓死算了。”
裴向雲琢磨了一會兒,這才琢磨出對方的“惡語”下似乎藏著對自己的關心。
這種別扭的關心方法和老師好像。
他眸中的神色柔和了幾分,輕聲道:“謝謝你。”
江懿似乎冷哼了一聲,再沒理他。
裴向雲估摸著他是要睡了,於是輕手輕腳地去了客廳。糾結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依著江懿的話坐在沙發上等人醒來。
江懿昨晚把裴向雲弄回來已經快半夜了,忙活完差不多都過了凌晨一點,補覺補了兩個小時才悠悠轉醒。
他以為裴向雲那個缺心眼的已經走了,卻沒想到對方正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櫃出神。
江懿重重咳了一聲,裴向雲才回過神來,有些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早。”
“不知道說什麽可以不說,”江懿冷冷道,“換衣服,一會兒跟我出去。”
真的和老師好像啊。
裴向雲下意識地看著那人將衛生間的門關上,這才將目光移開,覺得心中十分煎熬。
老師分明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可為何眼前這人總讓他覺得和記憶中的老師很像?
甚至不能說相似,無論是說話的語氣,眼神,還是偶爾的一些小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
裴向雲暗自在心中想著。
等回去就把他的衣服洗了送過來,然後微信刪掉。好好做工作,攢足了錢就去尋老師的轉世。
他自顧自地在心中打著算盤,忽地聽人道:“想什麽呢?”
江懿從衛生間出來,瞥了他一眼:“中午要吃什麽?”
裴向雲有些緊張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用給我做飯了,我隨便吃點什麽都行。”
江懿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誰要給你做飯了?出去吃。”
幸好昨晚裴向雲沒醉得太離譜,那套脫下來的衣服雖然皺了些,倒也算是能穿的。他往身上套外衣時才後知後覺昨晚自己沒喝多少就倒了,好像確實有些丟人
可誰能料到這個時代的酒後勁這麽大,比原先自己喝過的最烈的酒都容易醉。
江懿不知道裴向雲在想些什麽,在大學城附近挑了家火鍋店,點了個鴛鴦鍋。
滿是紅油的辣鍋放在裴向雲那一側,他抬眸看向坐在對面的人,小聲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辣?”
江懿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隨便點的。”
裴向雲原本準備好的下文哽在了喉嚨裡,踟躕半晌後換了個話題:“飯錢我也會還你的。”
江懿沒說話,將手機收了起來,順手把菜下了。裴向雲盯著在湯鍋裡上下浮動的丸子,忽然鬼使神差道:“之前也有人帶我吃過湯鍋。”
“嗯,所以呢?”江懿輕聲道。
“他也不願意吃辣,但是為了我特意讓膳房備了辣鍋,”裴向雲眨了眨眼,莫名覺得鼻尖泛酸,“也是這樣的冬天,外面很冷,但家裡很熱鬧。”
他吸了吸鼻子,唇角勉強牽起一個笑:“對不起,我說的太多了。”
江懿單手支著臉頰看他,覺得狼崽子真是蠢得可以。
還是說自己給的暗示不夠多麽?
那要他怎麽說?他這個性子根本說不出口。
裴向雲似乎也覺得氣氛有些尷尬,閉嘴悶頭吃飯。兩人各懷心思地解決了這頓午飯,裴向雲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了眼碎成雪花的屏幕後放了回去,又從另一邊的口袋裡摸出一把紙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