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我也是個皇子。”
陸繹風嘀嘀咕咕地從懷中摸出了幾頁紙遞給他:“放尊重些,江子明,別把我使喚來使喚去的。你非要見這些人,小爺我可大費周章動用人情,說是新年前要大家聚一聚才把人誆過來的。”
江懿不言語,將那幾張紙仔細地收進懷中,指節叩著桌面低聲道:“哪個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
“怎麽,戶部尚書有問題?”
陸繹風往日便瞅著這些天天在朝堂上扯皮的酸儒不順眼,如今聽說可能有八卦聽,立刻興奮了起來:“貪汙受賄還是私通外敵?那老小子最近不太對勁,聽說家裡供了兩株玉珊瑚,高調得不得了。就他那仨瓜倆棗的俸祿,乾十年連夜明珠都買不起。”
還挺會猜的。
但江懿也只不過有這麽個猜測,卻尚未有證據能證明他的猜測,故而沒立刻答話。
陸繹風微微蹙眉:“你要我給你找戶部尚書與駙馬都尉陳年的折子,這又是為何?”
那邊的世家公子們縱然沒了拜師的機會,可好不容易精心打扮出來一次倒也不能閑著,開始喝酒行起酒令來。
江懿瞥了那群少年一眼,壓低了聲音:“你聽說城登縣的事了嗎?”
“略有耳聞,但知道得不是很清楚……”陸繹風道,“到底怎麽了?我皇兄前些日子旁敲側擊問我許多次,我都不好意思說其實我也什麽都不知道。”
他口中的皇兄指的是當朝太子。
大燕皇帝是個多情種,后宮佳麗無數,每個他都能叫得出名字。
而這些妃嬪新入宮時大抵都會被皇帝寵幸一兩個月,然後便與其他姐妹一般眼睜睜地看著皇帝去寵幸新人。
如今這個宣貴妃算是時間久的,長達半年了,皇上都沒再往后宮中添新人。
所幸皇上多情行事卻並不荒謬,到底還是立了皇后之子為太子。
太子敦厚仁善,待這十四個兄弟姐妹甚好,時常尋人一同出遊賞花吟詩喝酒,倒是帝王家難得一見的其樂融融。
江懿簡明扼要地將部分經過告訴了他,隱去了些許自己的猜測。
陸繹風聽後大驚:“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做出這種事來?”
江懿示意他冷靜:“我從城登縣帶回來了些許文書材料,待回去比對一下字跡,說不定便能查出那個潛藏在燕都的內鬼。”
他今日讓陸繹風把人都喊來,就是想先看看這幾個在他懷疑范圍內的臣子是否會率先動作。
縱然這是一場存了心思的宴會,江懿到底還是沒讓陸繹風太過難辦。
即便知道那內鬼就藏在這些人之間,他仍然表現得十分謙和好說話,甚至連帶著幫了好幾個人看文章。
說是看文章,實際這些人賴在他身邊插科打諢,試圖打探出他這次回燕都的目的,亦或是到底想站在朝堂中的哪一派。
江懿悉數將他們糊弄過去,直至最後一個拿著紙卷的人來到他面前。
那人沒有將紙卷遞給他,而是十分親切道:“江大人,不知令尊可否與您提過家父曾上門提親一事?”
江懿挑眉,抬眸向那人看去。
面前的人生得算是好看,面色中帶著些許病態的蒼白,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你是……”
“在下是戶部尚書宋玉修之子宋修……”那人淺淺向他拱了拱手,“家姐待字閨中,十分仰慕江大人的才學,一時任性要家父貿然登門提親,先給江大人賠個不是。”
江懿垂眸,沒接他的話茬,隻拿過他手中的紙卷翻看了起來。
宋修面上的笑意未變,站在著不動時像一尊精雕細琢的玉雕。
“行文思路縝密,遣詞造句也風雅……”江懿淡淡道,“沒什麽好指教你的。”
“江大人謬讚。”
宋修接過自己的紙卷,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方才在下所說的,江大人可知曉嗎?”
“知曉了。”
江懿支著臉頰,抬眸瞥了他一眼:“聽說令尊準備辦新年宴席,這宴席要在何日舉辦?”
宋修聽他這麽問,心下一喜,連忙道:“全看江大人什麽時候空閑。”
“都說客隨主便。”
江懿笑了下:“如何也不能要尚書大人隨著我的意思走。”
“那待在下回去與家父商議一番,再修書送往江大人府上……”宋修道,“江大人看這樣可好?”
江懿淡淡應了,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又行了個禮。
陸繹風在旁邊小聲道:“你不會其實是看上了戶部尚書家的千金,才要我攢這麽大個局為你說媒吧?”
江懿起身的動作頓了下,毫不掩飾慍怒地瞪了他一眼。
他們臨近午時到的酒樓,如今已過去了四個時辰,外面的天都黑了。
世家公子三兩散去,江懿與陸繹風刻意走在所有人之後,而裴向雲則沉默地綴在江懿身後,目光緊緊地黏在那人的背影上。
“待我去見了戶部尚書,再仔細理一理其中關系……”江懿低聲道,“屆時你先探探陛下口風。其中幾人都是他親自點的探花榜眼,我擔心會出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