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風磨了磨牙,剛要說什麽,便聽她搶先道:“擇日不如撞日,本王妃也許久沒出來了,一起去看燈會可好?”
江懿瞥了一眼站在後面假裝自己不存在的裴向雲,覺得帶著狼崽子在外頭閑逛太久怕會出事,剛要婉拒,陸繹風卻立刻讚同道:“可以可以,本王正巧閑來無事,如此甚好。”
江懿微微瞪大了眼睛,不明白自己如何就被人強行拉入夥了。
梅晏然這時才注意到幾人身後站著個從未說話的人,探頭去看裴向雲,卻徑直撞上了他那雙深邃的黑眸,下意識地向後縮了下。
裴向雲原本只是看她離江懿有些近,下意識地有一種領地被無端侵/犯的感覺,待看見梅晏然往後退了一步,才意識到自己方才應當是有些凶的。
他從未見過這樣精致的姑娘。
烏斯的女子骨架較比漢人大了許多,看上去便有一種力量之美,與漢人女子的「精致」完全不搭邊。縱然一身男子裝扮,也能從那眉眼中覺察出幾分秀氣來。
江懿瞥了他一眼,似是在警告他收斂些身上的凶氣。
裴向雲退後一步,垂眸看向地面。
梅晏然似乎還是有些怕他,怯怯地瞥了他一眼,試探道:“這位是……”
“江子明的學生。”
陸繹風似乎這會兒也才想起來還有個「外人」在旁邊,於是征詢他的意見:“你是要與本王一同去燈會逛逛,還是自己回去?”
裴向雲下意識地看了眼老師。
江懿察覺到他的目光,低聲道:“你自己決定,看我作甚。”
“若師父去的話,那學生也一同去吧。”
梅晏然似乎好不容易才從宮裡出來一回,興奮得很,再加上穿著一身男裝,小跑著走在三人前面,路上遇見什麽攤位都要停下來看一看。
江懿這會兒逮著機會問陸繹風:“何時封的王妃,怎的也不與我說一聲?”
在他印象中,上輩子陸繹風好像並沒有納這麽個王妃,甚至劇情中搜尋一遍,也未找到太多關於梅晏然的戲份。
“也就去年的事,其實我倆早認識了,只不過一直沒擺在明面上說罷了……”陸繹風面上滿是嫌棄,“小姑娘人不大,一天天就琢磨著怎麽折騰我,還忒喜歡唱戲的。不僅將那些唱戲的請進王府,還非得抓著我一同扮那些個角兒。今天陪她演楊宗保,明天陪她演陳世美,後天又是崔鶯鶯和張生……我說,你笑什麽?”
江懿抬手掩去唇邊的笑意,慢條斯理道:“我倒是覺得你好像很心悅她。”
“心悅?”
陸繹風腳下一個踉蹌:“我心悅她什麽?棲凰坊裡那麽多美人我放著不心悅,偏生心悅個瘋丫頭嗎?”
江懿剛要說什麽,便聽梅晏然在前面喊道:“阿風……”
陸繹風立刻閉了嘴,向前跑了兩步。
小姑娘似乎是將冰糖葫蘆的糖汁沾到了手上,手忙腳亂地要將汙漬擦掉。
陸繹風擰著眉,用一塊帕子小心地將她嘴角的醬汁擦了,口中似乎數落著什麽,可眼神卻十分溫柔。
不過是不自知罷了。
當局者迷,不若旁觀者清。
江懿看著他,有些無奈地笑了下,一陣夜風從身側掠過,讓他周身忽地發寒。
抬眸望去,周遭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像他這樣伶仃站著的倒基本沒有。
那麽一瞬間,江懿隻覺世間萬物曠而悠遠,自己與旁人隔了一層障壁般,如同生活在兩個世間。
可這樣的感覺也只有一瞬。
一件帶著體溫的披風被人輕輕披在他的肩上,將那夜風帶來的寒意盡數驅散。
“師父,天晚風寒,注意保暖。”
裴向雲低沉的聲音從他耳側響起,讓他心中沒來由地一顫,幾乎立刻想從站著的地方逃開。
江懿生生忍住這種逃跑的念想,輕聲道:“我不冷,你自己披著吧。”
裴向雲卻固執得很,不肯將這披風拿走:“我也不冷。”
江懿眯起眼看向他,正欲發作,卻聽梅晏然在前面喊道:“江大人,你們怎麽不過來呀?”
裴向雲撫在他肩上的手燙了一下似的,倏地縮了回去。
江懿攏著披風,躲著什麽一樣快走了幾步,卻聽那狼崽子悶不做聲地又跟了上來,緊緊綴在他身後,像一條忠誠的狗。
梅晏然手裡的糖葫蘆已經吃完了,東張西望著更遠處的景物。
“你不要亂跑,吃東西有吃東西的樣子……”陸繹風擰著眉數落她,“跑丟了誰負責?我去哪找你?”
“我丟不了,你煩死了。”
梅晏然抬眸向後望來,忽然道:“我不要你陪了,你跟江大人聊那些無趣的朝政去,我和他一起走。”
裴向雲眼睜睜看著方才還怕著自己的小姑娘蹦跳著過來,揪住他的一隻衣袖。
陸繹風的臉色瞬間黑了:“梅晏然,別鬧了。”
“我沒鬧……”
梅晏然看也沒看陸繹風一眼,拽著裴向雲便走。裴向雲不放心江懿,連連回頭了三次。
“照顧好她……”江懿道,“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