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雲很快煮了粥回來,依舊用瓷盤裝著,旁邊多了兩碟小菜。
“這個沒有太多的油,我問過大夫,他說可以少吃一些。”
裴向雲小心地將那瓷盤放在床頭矮櫃上,試探道:“我……扶你起來?”
江懿擺了擺手,自己撐著床坐了起來。
其實他沒什麽別的不舒服,僅僅是高熱了很多天,眼下手腳有些無力罷了。胸腹間那道傷大抵是被人細心處理過了,算不上疼得難以忍受。
粥還是先前的粥,甜口的,不知放了蜂蜜還是冰糖。米連帶著被去了核的紅棗一同熬得爛熟,只不過這回加了枸杞。
他抬眸看向狼崽子,用筷尖點了下那混在米粒中的枸杞。
裴向雲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大夫說這個對你身體好,我才放的。”
倒是機靈……
知道把大夫搬出來自己就不能把他怎樣。
他牽著唇角輕笑了下,倒也沒太挑,默不作聲地將粥慢慢喝了。
裴向雲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依舊是那樣熾熱的,粘稠的,帶著情愫的目光,他不用抬頭便知道那雙黑眸是什麽樣子的。
到底還是慌的。
以為沒有對視就不會露馬腳,但實際上心裡慌得要死,偏偏還要學著別人做那沉著冷靜的樣子。
江懿心中覺得好笑,卻並沒拆穿裴向雲那有些脆弱的偽裝,將粥喝完後才慢悠悠地抬眸,發現狼崽子果然正裝模作樣地翻著一本書,像是剛才恨不能將他灼穿一個洞的不舍自己似的。
“其實……”
他故意開了個頭,瞥見裴向雲翻著書頁的手驟然抖了下,這才繼續道:“放枸杞也還不錯。”
裴向雲抬頭看他:“是嗎?”
“是啊……”江懿看了他半晌,“你……聽不懂我什麽意思嗎?”
裴向雲眉心微蹙,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
“沒事了……”
江懿歎息一聲:“蠢……”
裴向雲疑心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麽,卻問也問不出來,只能滿臉疑惑地帶著瓷盤和碗從屋中離開。
可沒過多久又回來了。
江懿正隨手撿了他先前放在矮櫃上的書翻了幾頁,瞥見他進屋,隨口問道:“回來做什麽?”
狼崽子拽過椅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床邊:“大夫說得有人在身邊照顧你。”
又是大夫說。
他疑心這逆徒偷偷將大夫的話改了,卻沒什麽證據,又垂下眼看手中的書。
裴向雲沉默半晌,輕聲問他:“師父,你的傷還疼嗎?”
“不疼,怎麽了?”
“沒怎麽,我就問問。”
聽得出來他在不停地和自己沒話找話聊,江懿輕笑了一聲:“有事要和我說?”
裴向雲猶豫了一下,小聲說:“沒有……”
江懿索性將那本自己早就看過的書放下,探究地看著他:“那你為什麽看上去有心事?”
“沒有心事。”
裴向雲舔了下唇,生怕他不信似的重複了一遍:“真沒有……”
“沒有那你走吧。”
江懿斂了先前眉眼間的溫柔,把那本書放回了矮櫃上:“乏了,想睡會兒。”
“我不走……”
裴向雲倒是固執:“我在旁邊守著,你睡吧。”
江懿撩起眼皮:“你守著有什麽用?”
“我……”
“反正也不願意和我說實話……”他慢條斯理道,“我好像說過最恨別人騙我。”
話音剛落,狼崽子不出所料地慌了,先前裝的沉著冷靜消失殆盡:“那,那我……”
“晚了,不想聽了。”
江懿索性不再說話,轉過身去用後背對著他。
身後那人「窸窸窣窣」的聲音慢慢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靜。
他心中倒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般冷靜,多少摻雜了幾分忐忑,靜靜地等著對方上鉤。
或許是因為心中暗自著急,裴向雲沒注意到他是在裝睡,屏息凝神等了半晌後似乎又再次動了起來。
江懿揣摩著他的舉動,思索他會在做什麽,身後的床褥卻忽地陷了下去,繼而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側。
裴向雲似乎不太敢有什麽大動作,生怕把他吵醒了,小心翼翼地將手環在他腰上,用唇輕輕碰了下他的臉頰。
有意思……
江懿冷笑,在心中暗自給這逆徒記了一筆。
不知道自己昏睡不醒的時候他這樣佔了自己多少便宜。
裴向雲吻完他的側臉,動作像是頓了下,規規矩矩地又在他身後躺好,將他整個人小心地摟在了懷裡。
看上去像是壞事都做完了。
府邸中晚上的地龍燒得似乎不是很旺,窗縫隱隱有風透進來。
江懿眼下身體虛弱,先前躺在這裡的時候便覺得難捱,現在裴向雲抱著他倒是替他將寒風悉數擋住了。
狼崽子懷裡很暖,讓他也懶得再計較自己被疑似揩油的事,原本沒打算睡,眼下竟迷迷糊糊地多了幾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