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江懿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呢?”
“然後問學生前一晚不是說要去燕都,但為何沒去……”裴向雲摸著鼻子,越說越有些心虛,不斷地回憶自己剛剛面對關雁歸時的一舉一動,生怕露了什麽馬腳影響了老師的計劃,“我說我有些事沒準備妥當,所以昨晚才沒回去。”
江懿抬眸瞥了他一眼:“有說漏嘴我也在隴西嗎?”
“沒有。”
裴向雲下意識地回了他,而後回憶半晌,又篤定道:“肯定沒有。”
“還算聰明。”
江懿把他帶回來那食盒打開,將那碗粥拿了出來:“怎麽又是……”
“沒有食材做別的。”
裴向雲有些窘迫道:“而且學生怕萬一突然換了更不合師父口味。”
“要是讓關雁歸知道你熬了什麽粥,八成能推斷出來我回了隴西……”江懿用杓子舀了一杓粥,“剛誇完你,能別這麽快就蠢回去嗎?”
裴向雲想起原先兩次給老師熬粥時關雁歸都在場,而且清楚地知道他熬了什麽,面色驟然僵住,立刻便要起身。
江懿詫異地瞥了他一眼:“你幹什麽?”
“我去和炊事班的人說說。”
裴向雲不安地輕聲道:“讓他們別將我去熬過粥的事說出去,我……”
“裴向雲……”
江懿微微闔眼,壓著心頭的火氣:“你聽說過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裴向雲愣在原地:“嗯?”
“滾回來坐下……”江懿低聲道,“蠢貨……”
縱然裴向雲沒想明白為何老師會說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但依舊識時務地沒再問「為什麽」,十分聽話地又坐了回來。
江懿不想和他說話,沉默地將那一碗熬得米粒糯軟的甜粥喝了。
其實他先前騙了裴向雲。
自己挺喜歡喝他熬的粥,不然也不至於這輩子第一口便嘗了出來。只是那會兒排斥他,想要拉開和他的距離,這才口是心非地說不喜歡。
裴向雲坐在他對面,兩眼放空地盯著桌案,不知在想什麽。
江懿默不作聲地將粥喝完了,把空碗放在一旁,忽地開口:“發什麽呆?”
狼崽子驟然回過神:“在想事情。”
他輕咳一聲,瞥了眼粥碗:“師父,你還記得上輩子關雁歸被抓進天牢過嗎?”
江懿「嗯」了一聲,等著聽他繼續說。
“學生方才仔細思考了下,發現有些地方不對勁。”
裴向雲面色嚴肅,向帳外望了一眼,刻意壓低了聲音:“師父,我當時沒騙你,我真的不知道那馬車中還坐著一個人。當時我只看見了你和太子,他一句話也沒說。”
江懿又「嗯」了一聲。
“而且我當時真的把太子放走了,沒想把他抓回來。你知道我那會兒根本不在乎這個皇位是誰坐,我隻想和你在一起,其他人不重要。”
裴向雲的語速有些急促:“但是關雁歸為何會在我也不知道他存在的情況下被抓回來?更何況後來他被在街頭斬首,我去問了當時負責行刑的劊子手,他們說自己也是奉命行事,那犯人頭上套著黑布口袋,根本不知道砍的是誰的腦袋。”
江懿有一搭沒一搭地叩著桌案,耐著性子問他:“所以呢?”
“所以學生想起最近兩天他勸學生的話,覺得關雁歸怕是有問題,學生捋出來了三條證據。”
裴向雲的面色嚴肅,扳著手指給他數著:“師父與學生決裂,是因為覺得學生出賣了隴西的軍情,可實際上當時學生只在乎爹娘的死是否與師父有關,根本沒心情關心那勞什子軍情,這是其一。
關雁歸當時身居副將之位,知道的內情要比學生多很多,泄露情報也更方便,這是其二。
上輩子除了學生和師父以外,知道太子行蹤的只有關雁歸一人,說不準就是他自導自演了一出被人追殺的戲碼,這是其三。”
他一口氣說完,眸中帶著幾分期待地看向江懿:“師父,學生說的這些,你看可有道理?”
似乎抓住了一線希望,迫不及待地要將上輩子疑似被人潑在身上的髒水洗乾淨。
江懿輕笑了下,慢條斯理地一點點將他分析的「一二三」拆開:“第一,你當時腦袋不算清醒,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旁人說話時無意間泄露了什麽消息。第二,這全是你的猜測,唯一證據是「關雁歸身居副將之位」。第三,這是你的主觀臆斷,話裡話外個人情緒十分嚴重,根本站不住腳。”
說完,生怕裴向雲不生氣似的又添了一句:“你好像真的對關校尉十分有意見啊,這樣不好。”
裴向雲咬著唇,眸中溢出幾分委屈:“你信他……”
他聲音小了幾分,卻仍帶著質問的意思:“你信他,你不信我。”
江懿支著臉頰看他,等著狼崽子向自己齜牙示威。
果不其然,裴向雲的聲音中多了些控訴和委屈:“我都死了一次,你還是不信我,非要信他嗎?我比他又差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