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來自宋太平的羅盤。
另外一道,則是廣寒。
沒有人發現他何時出現,又是如何出手,似乎在有記憶的印象裡,他就已經在最適合的位置上,等待合適時機,給予鄭七這致命的一擊。
支離破碎,不留半點痕跡。
隨著鄭七煙消雲散,眾人隻覺眼前驟然大亮,不由紛紛抬手遮眼。
孫萌這才發現,他們竟是在新寰大廈頂層天台。
遠處地平線,一縷金黃破開雲際,帶來光明生機。
他們從未覺得陽光是如此珍貴,死裡逃生的王志平近乎貪婪盯著那縷朝陽,直到眼睛實在受不了,被刺激得流出眼淚。
何疏則直接往地上一躺,現在就是天上掉錢,他可能都不想挪動一下。
不,如果天上真掉錢,還還是應該撿一撿的。
他朝廣寒招手。
後者斂起一身陰涼氣息,朝他走來。
“老寒,你給李映打個電話,讓他來處理善後吧,鄭七都沒了,這事麻煩不小。”
說話內容很正經,稱呼卻烏七八糟,張口就來。
但廣寒早就習慣他這種隨時變化的稱呼,聽了也當沒聽見,面不改色點點頭,拿起電話。
過去一夜,他們在大廈裡信號斷絕,但現在法陣一破,所有東西仿佛複歸原位,不曾變過,恍惚就像一場夢。
然後他們聽見了孫萌的驚叫。
“別走!”
梁清如雖然坐在陰影裡,但她的身體正在發生變化。
逐漸變得透明,模糊。
“別走!”
孫萌忍痛撲過去抓她的手,卻隻撈到一把空氣。
梁清如的眼淚簌簌落下。
這個女孩子何其無辜,只因回頭去拿手機,就成為窅魔眼中的消耗品。
她的一生極其短暫渺小,但對於她自己又何其燦爛美好。
她還沒談戀愛,人生剛剛開始,有愛她的父母朋友,有她所熱愛追求的事物。
一切因窅魔戛然而止。
她甚至即將魂飛魄散,就是茅山或龍虎山掌教來了,可能也束手無策。
因為梁清如死後雖然暫時逃過窅魔追捕,但魂魄卻也一直被壓製在新寰大廈的法陣循環內無法逃脫,現在法陣被摧毀,她作為其中一部分,自然也難逃灰飛煙滅的下場。
更何況她的魂魄虛弱,已經回天乏力。
何疏看向廣寒,後者似乎明白他要問什麽,緩緩搖頭。
“你還有什麽心願?我們可以盡量幫你達成。”
何疏歎了口氣。
她還有什麽心願?
梁清如想道。
她希望告訴父母別太為她傷心難過,起碼自己現在已經沒有感覺到死前那種痛苦了。
她以前很討厭上班,現在卻覺得每天能朝九晚五也是一種幸福。
她多想回到自己那個小小的出租屋,坐在沙發上,抱著薯片喝著可樂看電視。
這些從前看來普通到不屑一顧的願望,如今卻成為奢望。
最終,梁清如搖搖頭。
如果父母知道她魂魄曾經逗留,說不定為了再見到她,還會求神拜佛,多走許多彎路。
何必給他們徒增不必要的煩惱呢?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下去,時間才能撫平傷口,而不是給生者留下虛無縹緲的念想。
“謝謝你們,我走了,再見。”
她的目光從孫萌,方悅,何疏等人身上掃過。
他們會救她,會為了她盡力奔走幫忙,所以她也願意為了他們回頭,而不是像這裡的冤魂一樣滿腹怨念最終變成厲鬼。
如果早點遇到他們,也許,她還能多上幾個朋友,跟他們聊天喝下午茶吐槽工作上種種奇葩事。
這個人間,實在令人無限眷念啊。
身形飄散的最後,只有一雙眼神依依不舍,深深留在了眾人心裡。
孫萌最是多愁善感,直接抱住方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方悅亦是一臉惆悵,但她忽然聽見宋太平咳嗽,不由趕緊望過去。
“師父,你沒事吧?”
宋太平擺擺手,臉色很不好看,不僅是因為受傷,更是想到這件事後續的麻煩。
鄭七在法陣中灰飛煙滅,但他身份特殊,公眾人物加上名流,手底下公司下屬不少,怎麽對外交代?鄭氏集團會不會遷怒,找宋太平他們算帳?
還有錢助理,如果他沒記錯,錢助理剛才已經死在裡面,這就牽涉命案了,這又怎麽對警察交代?
宋太平雖然本身也有些人脈,但人命關天,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沒法保證自己的人脈就能起作用。
就在他頭疼之際,忽然聽見王志行的聲音。
“那個韓國人呢,怎麽沒看見他?”
眾人面面相覷。
孫萌哽咽著,上氣不接下氣:“陳洽、他也不見了,會不會有危險,要不我們報警吧?”
方悅欲言又止:“還有鄭七……報了警,我們怎麽解釋今天的事情?”
“我們已經報警了。”何疏似乎從眾人一籌莫展的表情裡猜到端倪,又解釋道,“處理這些事情,有特殊部門,叫特管局,廣寒已經聯系特管局的人過來了,他們應該很快就到。”
宋太平一怔。
別人可能對特管局這個名字很陌生,他卻聽過這個特殊的有關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