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騙你的。”廣寒話鋒一轉。
何疏抬起頭,表情迷茫,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廣寒歎了口氣:“沒有女朋友,我隻想與你相依為命,可以嗎?”
自從很多很多年前,也許早在兩人初遇,牽系就已經發生,因果也從未斷絕。
無意間救下的一條命,往後生死輪回,記憶忘卻,兩人卻依然會再次產生聯系。
在廣寒那遙遠有限的生命裡,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個人高興而笑,會因為一個人悲傷而跟著低落,會為了想讓他開心而籌備生日,會為了救他奔赴千山萬水,踏破重重阻隔。
原本還想逗逗他,事到臨頭卻不忍心了。
他在這世間,無牽無掛,孑然一身,現在記憶也找回來了,原本覺得遙遠的目標竟也達成,這個世界固然繁華,可如果沒有與之維系的人,這些繁華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只有眼前這個人,讓廣寒覺得,他與這個世界是有聯系的。
“可以啊!”何疏想也不想就回答。
他似乎有點醉意,眼神朦朧,但口齒清晰,又沒有半點磕巴。
“我說了,你以後就跟我過,我們、我們……”
“我們”什麽,他的聲音低下去,腦袋一點一點,讓人聽不清。
廣寒:“你知道我說的相依為命是什麽意思嗎?”
何疏嗯了一聲:“我知道。”
他抓著廣寒的手一直沒松開,此刻卻被對方反手握住。
何疏看著對方低頭,嘴唇在他手背上輕輕碰了一下。
“這樣呢?”
何疏:……
他直直盯住廣寒,面無表情。
廣寒收回手。
他的手心實際上已經布滿汗水,腦海裡不斷回憶起這幾天拍戲的劇本台詞。
那是他所飾演的男三號,對女二號說的話——
如果你覺得對方在你生命裡已經重要到不可或缺,那肯定是你對他的喜歡早已深入習慣。
劇組裡每天熙熙攘攘,各色人等來回忙碌。
從廣寒身邊經過的人絡繹不絕,沒有人會去在意男三號的想法,自然也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廣寒在看見這句台詞時的內心震動。
在他廣袤如荒漠的前塵裡,有戰爭,有背叛,有血雨腥風,還有責任與承諾。
唯獨沒有喜歡與愛。
他沒有愛上誰,也不曾喜歡過某件東西,因為那對朝不保夕的他而言是奢侈的。
連活下去尚且需要費盡全力,談何喜歡?
但現在,一切似乎悄然變化。
廣寒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是奈河邊奄奄一息的青年對他說出不求回報的時候,也許是對方告訴他“芸芸眾生千萬,天下廣闊,你也終究會遇到值得你傾心以對的朋友兄弟”的時候,也許是記憶重新回來之後他看見何疏的那一刻。
熟悉而又陌生,久別重逢的感動,生死相隔的悲傷,那一瞬間悉數紛湧上來,將他淹沒。
廣寒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也有悲歡喜樂,悲傷屬於過去,而喜樂隻系於一人。
這是不是喜歡?
廣寒不知道。
但劇中女二號最後不肯放棄自己心中的愛情,最終選擇乘機去追出國留學的男二號。
這讓廣寒忽然意識到危機感,因為何疏遲早也會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也會成婚生子,走尋常人走過的路。
總有一天,兩人會漸行漸遠,就像兩根曾經有交集的線,在交叉點過後,又頭也不回奔向各自的方向,永不再見。
“你的承諾,與我所理解的承諾,是一個意思嗎?”
廣寒輕聲問道,他的表情近乎冷峻,後背卻幾乎被汗水浸透。
有生以來,哪怕星夜從平盧軍中逃離,身後千軍萬馬,他也沒有這麽緊張過。
現在他面對近在咫尺的答案,卻緊張到指關節微微泛白。
他看著何疏,何疏也看著他。
四目相對。
何疏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我——”
廣寒屏息凝神。
何疏:“……困了。”
說罷他一頭栽下,桌面砰的一下發出悶響。
人直接昏睡過去了。
廣寒:……
他瞅著何疏後背勻長穩定的呼吸,知道對方是真睡著了。
要說何疏酒品還真不錯,醉了也不發酒瘋,直接就是睡覺。
廣寒微微歎了口氣,把人直接打橫抱起,放到臥室床上去。
等何疏醒來,已經是隔天大清早了。
桌子上還有燒一半的生日蠟燭,和沒切過的生日蛋糕。
天氣還冷,也用不著放冰箱。
他走過去,拿起茅台瓶晃了晃,只剩四分之一不到。
該不會都是他喝的吧?
身後傳來腳步聲。
何疏回頭。
廣寒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
“今天要回去拍戲?”何疏拍拍額頭,“我昨天還說要跟你一塊去的,你等等,我去洗漱,馬上就好!”
廣寒點頭:“桌上蛋糕昨天沒吃,當早餐墊墊肚子吧,我也起晚了,沒來得及做。”
“沒問題!”何疏衝向洗手間的腳步一頓,遲疑回頭,“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沒說什麽吧?”
廣寒:“說了。”
何疏:???
廣寒:“你說想讓鳳鳳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