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系繩又花費了一個時辰,拉著鐵鍬將埋著藺池雙的坑洞擴大,他需要將竹架放進去才行,隨意搬動,易致骨頭移動。
一鍬又一鍬的濕土,從坑底向坑外拋出。
茅屋之中。
“快吃飯,別瞅了,沒你那小哥哥。”夾了一筷子肉到小童碗中,韓碧城自己吃著碗裡的飯。
“這麽晚了,山裡蛇蟲鼠蟻又多,小哥哥要是被咬了怎麽辦。”韓子木蔥白的小手捧著自己肉嘟嘟的小臉,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二字,不時盯著籬笆門外是否有人過來。
“嘿,你這小子,你爺爺我這麽多年都沒見你擔心過我,你倒好,人家那小年輕從崖上摔了下來,你就這麽憂心。”韓碧城看著自家這小子,心中有些吃味。
“小哥哥長得比你好看。”韓子木衝他做了一個鬼臉,迅速地扒拉了碗裡的飯菜,搬了一個小凳子,手中提著一個雲雀燈,坐在院子前等人。
兩個時辰在韓子木點頭瞌睡之間,轉瞬而逝。
韓碧城看著自家孫子快要栽倒在地上,一個箭步上前,撈進了懷中,聽著孫子口中連做夢都還叫著小哥哥,韓碧城好笑地搖了搖頭。
為小子蓋上加厚的被衾,出門收拾還翻倒在地的雲雀燈,聽見不遠處有聲音拖地而來。
提燈往前一照,少年郎衣衫襤褸,多被山中荒草割破,拄著竹棍,用竹架拉著一人,自己被毒蟲叮了好幾個大包,卻知道往竹架上扔些驅蟲的草。
鍾令懷站定,拱手說了一句,“先生。”
“進來吧,我那孫子剛睡,別吵醒了他。”將籬笆院的小門開的更大些,“我這院中簡陋,並無余床。所以——”
“我夫君不用床,只希望先生能將竹架放入房中,他身上傷口眾多,一旦發炎,後果不堪設想。”鍾令懷冒昧前來打擾,已是不好意思,自然也沒想讓人家騰出什麽地方來。
韓碧城自然不會多嘴問鍾令懷如何處置自己,抬手間將整個竹架一手抬起,放入了房中,果然習武之人與常人不同,“你夫君我會盡力醫治,只不過生死有命。”
“我知道的,多謝先生願意出手。”鍾令懷並未聽到韓碧城的下一句話,回應他的,是關門落鎖的聲音。
找了門口的石階,順勢一坐,撿起褲腿,看了一眼皮肉外翻的傷口,已有些炎性滲出,撕了塊身上乾淨的布料,將膿水處理了一下,盡量讓傷口敞開了長。
扯開衣襟看了一眼身上的傷口,肩膀的傷口除了塗過酒,也還上了厚厚一層金瘡藥,這下看見了倒是想了起來,將藥粉往腳踝上的傷口撒了點,畢竟是王府的藥,想來也是極為有效的。
韓碧城看著躺在竹架上的小年輕,感慨歲月催人老啊,曾經的他也曾這般少年意氣,惹得是一身債。自己傷成這般,也要護住門外那小子,深情一片,日月可鑒。
外傷的確是多處骨折,看著藺池雙身上的固定手法,倒是不錯,的確不會移位,摸了摸腿骨,接骨竟然毫無出錯。“門外那小子,倒是有幾分學醫的天賦。”
紅燭下,一排銀針泛著冷光,自火中穿過,落入各大穴位之中,中了九分散的人,幾無活命,一來雖是它無解藥,二來是你根本沒有服用解藥的時間,這小子能拖到如今,只是因為他體內有幾味藥正好與九分散相克,卻因強行運用內力,導致毒入經脈,現下也只能將毒限制在外周,不讓它入心。
屋內的紅燭被吹滅了,鍾令懷懸著的心,放下了半顆,搓了搓手臂,崖底濕冷,夜間尤甚,剛剛一直拉著藺池雙和竹架並未察覺,現如今坐在此處,倒是覺得越發寒冷。
“吱嘎——”
鍾令懷看著從天而降,兜頭蓋臉而來的被子。剛想看看門內是什麽情況,又關上了。
微弱有聲音傳來,“明日凍死了,我怕我孫子鬧我。”
鍾令懷看著懷中這被子,心裡卻想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將之蓋在身上,閉目而眠,心中有事,第二日自然醒的是極早。
只不過剛睜眼,又看見昨日那個小童,睜大著眼睛,盯著自己,一動不動,“小公子,這是怎麽了。”
“小哥哥,你餓不餓,我給你做飯吃。”韓子木鼓著腮幫子說道,手指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我還不餓,你爺爺什麽時候會起啊。”鍾令懷余光瞥見一旁的木門還未開,眼中有些失落。
“爺爺等我做完早飯就起了。”小童撓了撓腦袋。
“那我和你一起做吧。”鍾令懷眼中閃過一道光,拄著竹棍站了起來,拉著小童往廚房走去。
鍾令懷不會生火,於是生火的工作由韓子木代勞了,自己則是幫忙煮了些粥,烙了幾張餅子。
期間與小童聊了許多,韓子木喜歡這個小哥哥,可以說聊天之間將自己賣了個乾淨。
“這些東西你做的。”看了一眼石桌上的吃食,韓子木可是做了這麽多年的早飯還只會稀粥,而這粥還容易糊,可不像今日濃稠正好。見他目光一直往屋內瞅著,韓碧城訕笑,“去看看他吧。”
“謝謝韓先生。”鍾令懷朝韓碧城鞠了一躬,便一瘸一拐往屋內走去。
“你與他說了多少?”坐在石凳上,取了個餅子夾了一些小菜,輕輕卷著,往嘴中一塞。
“沒說多少,把咱們出來避仇的沒說,不然把小哥哥嚇跑了怎麽辦。”韓子木吃著小哥哥烙著的餅,心裡更覺得這個決定做的十分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