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
這是他不小心踩空暗格,墜落後按到凸起的尖銳物品時留下的傷口,貫穿傷,很深。本來已經快愈合,結果在水裡折騰一場,血又流了滿手。
他還沒來得及清理,江別秋就醒了。
雪球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可他作為江別秋的肉墊,一時又不敢亂動,隻好扭頭可憐巴巴地望向自己的主人。
方覺接受到信息,一回頭,就對上江別秋赤裸裸的視線。
不對視還好,這一對視,方覺就想起不久前在水裡的場景。
水下的親密接觸,即便是不帶任何情感色彩的人工呼吸,實際上也等同於接吻。哨兵敏銳的感知力,在此時結合視覺感知到的那一點嫣紅色衝擊,勾起回憶。
江別秋剛從水裡撈起來,渾身也帶著濕氣。更襯得唇色如枝頭白雪那一點紅梅。
在江別秋看不見的地方,方覺悄悄紅了臉。
為了找回主場,方覺主動朝江別秋走近,冷冷道:“我即便受傷了,也跟你沒關系。”
或許是方覺太過於急切地掩飾自己的失態,江別秋看著看著,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方覺:“……你笑什麽。”
江別秋不語,隻朝他伸出手:“手給我。”
方覺:“……”
片刻後,兩人面對面坐著,拿雪球的肚皮當起了桌板。
江別秋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將方覺的傷口上纏好繃帶,動作專業熟練堪比軍醫。包扎完後,他托著方覺的手掌皺著眉看了片刻,轉身在腿包裡翻起東西。
在方覺狐疑的視線中,他從腿包裡拿出了一片……創口貼。
熟悉的小黃鴨圖案。
方覺:“……”
雖然浸了水,但粘合度還在。江別秋撕開包裝將它貼在繃帶外,才滿意地收回手。
猝不及防的,兩人一抬頭,視線又撞到一塊。
雪球夾在中間,左看看右看看,然後靠近江別秋,伸出舌頭舔了下他的臉。
江別秋不知道想起什麽,目光落在方覺的唇上,身體卻像觸電般彈開,頓時嚇了雪球一跳。
他退後幾步,慌不擇言開口就是:“你這裡能洗澡嗎?”
方覺:“……”
江別秋:“……”
江別秋試圖補救:“……那水裡挺髒的,我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不知怎麽,方覺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轉瞬即逝。
*
這個小鎮下面似乎有很多這種空間,應當是多年前科研人員居住過的地方。雖然時過境遷,但能量與水資源供應並沒有切斷。
江別秋站在淋浴下,木著臉抓了把頭髮。
經細密的水流一衝洗,他冷靜了許多,開始思索方覺的目的。
他應當不是故意不和黃昏塔聯系的,這個地方處處透露著古怪,方覺可能發現了什麽線索,想深入調查。
在子夜區時,這個人就展現出極高的責任感和負重感,即便江別秋表現得輕佻又乖張,即便方覺一開始並不喜歡他這種性格,他也沒借此發難。
甚至還曾經讓雪球拚盡全力保護他。
可江別秋並不需要這種保護。
他經歷過破曉,世界上所有的危險於他來說都已然不值一提。
他抱著忐忑的心情從塔區趕到戰場遺跡,為的就是確定方覺的安危,可到了人面前,卻被他冷臉相對,甚至還要被攆走……真是不想還好,越想越氣。
淋浴的水嘩啦啦落下來。
江別秋隔著朦朧的霧化窗,看向浴室外方覺變形的影子。
突然間,他生出一個惡劣的主意。
水還是熱的,蒸騰的霧氣彌漫在狹小的空間裡。江別秋閉上眼,手緩緩往下。
起初他是抱著戲謔與賭氣的心態的。
哨兵五感敏銳,一丁點的風吹草動都不能逃過他們的感官。如若眼前有風,他們便能從風中聞到千山萬水跋涉而來的清甜;如若遇見大好的陽光,他們就能看到一切與炙熱相關的詞語,性、情欲、愛;如若觸感真實,撫摸便穿過肌理,透過骨骼,浸過血液,來到靈魂深處,在共鳴中泄露出呻吟。氣流湧動,他們便瞥見雪山的潔白;喘息不止,他們便捂住耳朵,不敢去聽。
一切開始在不該開始的階段,一切又結束在恰到而止的階段。
到後來,江別秋已分不清心中是戲弄多些,還是欲望多些。他靠在牆邊,任水流衝去白色粘稠物,聽著自己的心跳平複,喘息聲化為一聲長長的歎息。
過去的數十分鍾裡,所在之處縹緲若雲端,他甚至想不起來,欲望攀上頂峰時,有沒有叫方覺的名字。
他走了出去。
方覺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他支著腿,半邊臉沒入陰影裡,另半邊臉被冷光映照如雪。聽見腳步聲,他緩緩回頭,輕聲道:“洗好了?”
江別秋:“嗯。”
方覺:“那就休息吧。”
江別秋頓了頓,點頭:“好。”
一夜無眠。
生平第一次,方覺對哨兵敏銳的感官感到苦惱。
窗外,某個星體的光被大片陰影吞沒,不敢探頭看世人的臉。
作者有話說:
第49章
夜很深,江別秋和方覺兩人並排躺在床上,雪球蜷縮在江別秋的身邊。後者呼吸勻稱,氣息綿長,儼然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