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將那管橙色光管展示給江別秋看,邊說:“這位先生體內的熵值,為0。”
檢測人員話音剛落,圍觀群眾頓時發出陣陣質疑。
“熵值為0?他是個普通人?”
“對啊!普通人的熵值才是0啊!”
“可他怎麽看都是個哨兵啊!這麽奇怪?”
“可……”江別秋還想說,被方覺微微一攔,剩下的話便吞了下去。
方覺衝著檢測人員略一點頭,說:“那就再過一遍。”
檢測人員笑道:“多謝理解。”
這一回,所有人或好奇或疑惑,皆看向檢測通道的方向。江別秋看著淡定,其實心裡早打好了上萬種腹稿,譬如什麽生病結合期磨合甚至連精神過載的理由都想拿出來搪塞。
可是他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兩人身上熵值是恆定的,方覺身上會顯示沒有熵值?
……難道,是因為他注射了破曉的緣故?
他江別秋注視著方覺一步步再次走向那道狹窄的通道,就像多日前他走下子夜區拱橋時的背影,緩慢但堅定。
然後,在眾人的視線中,方覺徑直通過了檢測通道。
這一回,什麽都沒發生。
人群期待發生的混亂事件沒有發生,掃興地發出哄笑聲,隨即流水般嘩啦散去。
方覺從通道再次走了回來,淡淡道:“看來的確是你們的機器故障了。”
“對不住,先生。”檢測人員連忙彎腰道歉,“我們會將報錯傳遞上去,希望此次意外沒有對造成困擾。”
他回身遞出一張金色的卡片,再次表達歉意:“這是會員席位入場券,算是耽誤您時間的一點補償。”
直到江別秋與方覺二人走遠,還能依稀聽見那人和下屬的討論聲:“檢測儀從來沒出現故障,怎麽今天出這麽多毛病?”
江別秋收回視線,問道:“怎麽回事?”
“不知道。”方覺目不斜視,剛才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他,“我母親說過,我與尋常哨兵不同,興許他們的東西與我無法匹配。”
江別秋:“……”
簡而言之,就是他們的檢測儀器太垃圾了?
……行吧。
走過通道後,拍賣場外觀的雛形便可一觀——最中間一片四面鏤空的空間,像一個巨大的鳥籠佇立著,鏤空處各有幾條狹窄的樓梯,連接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而另一面不為人知的黑暗處,肉眼便不可看。
如此狹小陰暗的地下世界中,卻有著如此龐大的交易系統,足以證明,它比想象中存在得還要久。
又過了不知多久,身後的通道不再有人進來,黑暗便像帷幕一般從四面八方闔上。
黑暗中,江別秋感覺到方覺正伸開手臂,虛攬在他的腰側。
這是一種保護的姿態。
江別秋神色一動,然而他還沒開口,正中間那個巨大的鳥籠穹頂,忽然“刷”一下,瀉下一道強烈的光線,霎時間照得空間猶如白晝。
作者有話說:
秋秋:啊,我又被凡到了
第16章
拍賣場中,原本該露面的主持人被電子音替代,他的身形隱匿在濃重的黑暗之後,平台最中央傾瀉而下的光芒之中,一個渾身赤裸的向導蜷縮在巨大的籠裡,闔著眼宛如沉入睡眠。
電子音沙啞的聲音猶如腳步碾碎砂礫:“歡迎來到我的地下王國。”
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稀稀落落地響起一陣掌聲。
“廢話不說,我們直接進入正題。”電子音笑了下,聲音在空曠的平台上震蕩開來,顯得格外滲人,“第一場拍賣的是這個向導——向導嘛,遍地都是毫不值錢,所以看得便是他的與眾不同。”
“那麽,不同在哪裡呢?”
幕後之人既不介紹規矩,也沒有先發表一段冗長的演講,甚至都沒給客戶們安排好座位,上來就介紹起了商品。
“僅憑我口述,諸位肯定沒法直觀地感受到,所以不如親眼讓大家親眼觀賞一下。”
隨著電子嗓音的落下,一個工作人員乘電梯下到了巨籠之中,他彎下腰,手放在了一顆紅色按鈕上。眾人這才發現,在巨籠框架邊緣,各有兩顆顏色不同的按鈕,一個紅、一個綠。
除了平台上傾瀉下來的光,四周的觀賞席位皆一片漆黑。江別秋靜靜地站在原地,看向籠中那個無法反抗的嬌弱向導,目光卻虛幻一片。
直到從偽結合的連接處感受到一絲憤怒,才讓他從神遊中找回自己的思緒。
顯然,這份憤怒是來自於方覺。
江別秋相信,塔區的任何人來到此處,都無法控制好自己的負面情緒。
數百年前人類的先輩耗盡心血,才得以讓人類文明有尊嚴有希望地延續下來,未曾想他們的後輩早已將過往與艱辛忘記得一乾二淨,磨刀霍霍朝向了自己的同胞。
就像他自己的母親白露一樣,毫無人性可言。
江別秋分明只是看著籠中的那個向導,卻無端想起了那段早已自己被埋葬的歲月。
那些睜眼閉眼都是科研儀器,哭喊無用、憤怒也無用的歲月。
“想救他嗎?”江別秋定了定神,隨意問道,“以你的能力應當可以救上一救,當然如果你需要我,我也可以幫你。”
黑暗中江別秋看不清方覺的神情,但能感受到他漸漸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