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清楚這件事是怎麽發生的,但他們一致認為,這是件好事。
情感缺失後的方覺,雖然能依靠結合成為正常人,但某些情緒還是悄然改變了。
譬如在大災難發生前,方覺還是坦誠的,雖然不明顯,但他還是會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然而回來後,他比之前變得更為克制,也更為深沉。
哪會出現現在這種,當著眾人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對江別秋佔有欲的場面?
所以說是奇觀了。
說是如此說,但為了方覺的身體,佐伊還是對他們進行了檢查。
結果是……沒問題。
沒有一點問題,甚至方覺有可能能通過這次意外,離以前的自己更近一步。
“我覺得可能是精神海的一種修複機制。”佐伊道,“它知道自己某些地方出了問題,所以借此徹底拔出病灶。”
江別秋在意的是他們倆什麽時候換回來。
佐伊:“應該很快,說到底雪球也是方長官潛意識的產物,他們現在的樣子看起來並不算完全的互換身體……可以說,目前站在這裡的,是方長官的兩個意識。”
一半是作為方覺自己表面的克制,一半是潛意識裡深深的欲望。
如果“方覺”身體裡真的住著雪球的靈魂,那現在“方覺”不只是抱著江別秋,而是應該在地上打滾求抱抱了……這場面,他不敢想。
路易斯問:“你的意思是說,這兩個都是阿覺?”
“是。”佐伊點點頭,“但意識分離後,記憶可能會被暫時封存,畢竟修複機制主要是修複方長官精神海出問題的那一塊區域。”
“那雪球呢?”
“也暫時在休眠。”
江別秋也想多問問,結果剛一側頭,坐在他身後的方覺以為他在索吻,傾身就親了上去。
江別秋:“……”
眾人:“…………”
眾人:“咳,既然沒什麽問題,那我們就先走了。”
趴在一邊的“雪球”緩緩站起來,長而粗的尾巴懸在眾人的腿後,一雙沉靜的眼似乎在說:“送客。”
一群人風風火火地來,灰溜溜地被趕跑。
走之前,老院長主動取消了本來應當由方覺主持的會議。
宿舍恢復安靜。
江別秋低頭一看,方覺依舊旁若無人地玩著他的手指,仿佛是什麽天大的事情一樣。
他手腕一翻,抓住方覺躁動的手,用另一支空余的手抬起方覺的下巴:“方覺。”
方覺:“……”
江別秋:“你還會說話嗎?”
方覺眨了眨眼:“……”
那就是會了。
但也不知道什麽原因,又可能是失憶狀態下的方覺在故意使壞,他就是不開口。
“那我走了。”江別秋故意站起來,邊想要揮開方覺箍在腰間的手。
這個動作在方覺眼裡,就有種威脅的訊號了。江別秋感受到他情緒的波動,同時“雪球”也“噌”一下站起來。
江別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股大力猛得往後一拉,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就又倒回在了沙發上。
他悶聲一聲,腰部承受不住地一軟。
方覺壓在他身上,俯身舔舐他的喉結,含糊道:“別走。”
酥麻感從喉嚨傳到尾椎,又重新往上衝進天靈蓋,爽得江別秋又哼了一聲。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寶貝,你在害怕嗎?”
方覺:“唔。”
江別秋愣了一下,複而想到什麽,無奈又溫柔地笑起來。
距離那場全人類的創傷事件,已經過去將近十年了。熵已消逝,影響卻沒有消逝。許多人都慢慢從中走出來,而處在事件中心的這個人,卻依舊長久地留在那片記憶裡。
最應該害怕的,本應該是得到又失去的江別秋……直到這時,江別秋才知道,原來方覺也是害怕的。
那個無聲無息,盡失五感的三年,他是靠著江別秋三個字支撐下來的,他也害怕失去。
江別秋歎了一聲——怪不得方覺遲遲不願和他重新結合。
他真該感謝這場陰差陽錯的事件,讓他有機會窺見方覺的內心。
“雪球”見江別秋不再掙扎,又重新像一個守護神一樣坐了下來。
方覺壓得江別秋有些喘不過氣,他抬起小腿,輕輕蹭了蹭方覺的,說:“起來。”
方覺:“不。”
“我們去洗個澡,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不。”
江別秋:“……”
他歎了口氣,耳根有些紅:“你的東西還在我裡面。”
方覺耳朵動了動,貓似的支起身看著江別秋。後者被這縷視線盯得渾身不自在,耳根也越來越紅,隱隱有燒起來的樣子。
下一刻,只見方覺輕輕笑了,慢吞吞從沙發上起來。
浴室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說是給江別秋清理,實際上兩人剛進浴室,就不知怎麽抱著一起滾到了浴缸裡。
噴頭裡的水從屋頂上滴答滴答往下落,淋得方覺像一隻浸了水的貓,濕漉漉的眼睛除了平日裡的清明與沉寂,多了一絲好奇。
外放情緒下的方覺格外可愛,江別秋給他擦了擦淋到眼睛裡的水,腦中忽然閃現一個主意。
江別秋道:“你能跟著我說話嗎?”
方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