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個瓷白的骨灰壇被端來,上面還貼著一道黃符,畫著往生極樂。
陸甄一看到就控制不住,卻被江晝吟掩於袖中的手不動聲色打了回去。
“仙君,在這兒了。”孫臨川說。
江晝吟雙手接過,輕輕一捧,當真可憐。
緊跟著江晝吟揭下黃符,在孫臨川驚訝的目光中將黃符一轉,背面的阿鼻鬼咒隨之出現。
孫臨川渾身一震。
“此咒在,孩子的靈魂被永困黑暗,不得投胎,敢問孫掌教,這是您的兒子嗎?”
翠鸞的哭聲戛然而止。
孫臨川臉色煞白,“怎麽可能……”
江晝吟抬頭問他:“誰做的?”
孫臨川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痛失嫡子時他心力交瘁,更加不敢去看陸甄,可沒過幾日陸甄就殺了翠鸞的兒子,他一時間難以接受,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遷怒於陸甄,但說到底,心中有愧,後請來往生咒希望孩子早日投胎,可為什麽……誰做的?孫臨川這麽想著,無意識看向跪坐在地的翠鸞。
翠鸞被孫臨川空洞的眼神看得心中惶然,連忙搖頭:“夫君,不是……”
孫臨川突然閉上眼睛,身形晃了晃。
江晝吟則懶得理他,手指在骨灰壇前畫出一個複雜的紋路,光暈流轉奪目好看,最後一筆停下,有一抹瑩白的東西落入他的指尖。
是那孩子。
“受困太久,已經十分虛弱了。”江晝吟側目,好像在同著虛空說話:“你再見他一見,我便送其重入輪回。”
孫臨川還在困惑時,一道虛影出現,然後凝聚出實體——陸甄一身湖藍色長衫,似乎還是那個絕色動人的修真世家小姐,她不再猙獰駭人,以至於孫臨川見到的第一眼竟然忘了驚慌失措,而是陷入深深的茫然。
江晝吟心中冷笑。
“我的兒……”陸甄小心翼翼捧過那團光暈,緊跟著耳畔響起一聲虛弱的,“娘親……”
陸甄頓時淚流滿面,又看向江晝吟笑了笑,“小枝……”她跪倒在地,虔誠地將那抹虛弱的靈魂抵在額前,“是娘親對不起你,是娘親害了你。”
“娘親……”小孩聲音軟糯,很開心地說:“下輩子我還給你當兒子。”
陸甄又哭又笑,對著江晝吟一個勁兒磕頭。
江晝吟不免動容,伸手將她扶起來,不忍地說,“可以了,已經見光,再耽誤恐魂魄受損。”
“求您,求求您……”陸甄徹底信賴江晝吟,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求什麽,只希望所有罪孽歸於己身,讓她的孩子下輩子平安喜樂。
江晝吟接過魂魄,遞給了冥憂。
由未來黃泉主親自引導,這孩子可避開邪靈惡鬼,平安投胎。
冥憂闔眼,懸空盤腿而坐,慕洗風下意識為其護法,不多時冥憂的意識就進入了冥界,八百裡黃泉追湧,他牽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大哥哥,我們去哪兒?娘親呢?”
“去你該去的地方,你娘親很好。”冥憂輕輕撫摸著他的頭。
這邊,陸甄逐漸平複下來,孩子得以往生,她身上的戾氣頃刻間消散乾淨,神色安靜如枝頭瓊花,潔淨無瑕,至於對孫臨川跟翠鸞的恨,陸甄隻覺得疲倦,再也復仇不下去了,更多的是一種釋然,她隻覺得這兩個人實在不配,天大地大,自此她孑然一身,跟孫臨川的愛恨已成前程往事,不必掛懷。
而這兩人不忠不義,定有天譴!
這麽想著,陸甄緩緩站起身,她一動,孫臨川跟翠鸞齊齊回過神來,孫臨川臉上抽搐,“來、來人!布滅鬼陣法……”
“你還沒完了是吧?”江晝吟冷聲打斷。
孫臨川一愣,隨即臉色大變,後退兩步喝道:“你們是一起的!”
“我有說過我們不是一起的嗎?”江晝吟揣著手語氣慵懶:“我給你金丹是真,幫你找回女兒是真,讓陸甄對你們愛恨皆消,從此晉拂教不用籠罩在鬼修陰霾下是真,與你嫡子結的也是善緣,樁樁件件,有騙你嗎?”
孫臨川啞口無言。
“仙君想來是被這個厲鬼蠱惑了吧?”翠鸞明顯怕極,卻還是顫抖著說,“仙君若不消滅她,她定然會反撲!”
江晝吟看都不看翠鸞一眼,而是同孫臨川說:“我問過你,她是不是你的發妻,結發恩愛兩不疑,你可懂其中深意?你既然有喜歡的人何必娶陸甄,這個翠鸞所作所為,你當真不知?”
字字句句,刀子似的捅進孫臨川的心口,看不見的鮮血淋淋。
“仙君不必跟他多言。”陸甄輕聲,透著股格外空靈的灑脫,“我在此立誓,今日出去,永不入晉拂教,否則必遭五雷轟頂,形神俱滅。”她說完看向孫臨川,眼底有輕微的厭惡,“聽懂了?”
孫臨川頓時喉間一甜,她厭惡他?那個曾經滿眼是他的女子,那個夜夜點燈等候,說著生死不離的女子,厭惡他?
終於,在陸甄死後,那種窮追不舍的情緒於這一刻徹底將孫臨川淹沒。
江晝吟讚許地同陸甄點點頭:“前塵往事,一筆勾銷,跳出魔障,得以大道。”
陸甄淺笑:“多謝仙君教導。”
接下來就是等冥憂了。
“孫臨川!出來!”外面忽然一聲怒吼,驚雷般炸響。
江晝吟蹙眉,聽著有些耳熟?